柳枝沾青盐揩齿，再以龙井茶漱口；银盆盛清水净面，辅以珍珠粉去垢。

伺候瑶光尊洗漱过后，侍婢献上一只小巧精致的黄金盒，里面装着腻润肌肤的玉屑膏，膏凝雪莹，香气清馥，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凌虚舟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无论是声色方面，还是日常生活起居方面，他都很知道要如何去享受。

对着铜镜搽玉屑膏时，凌虚舟很满意镜子里映照出来的面孔。

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采阴补阳的玄素之术，让他依然神清体健，气色红润，肌肤柔滑，看上去如三十许一般。

搽完玉屑膏的凌虚舟，刚走进一道云母石屏风后预备更衣，忽然听到水晶帘微动的声音，有人未经通报就直接进了内室。

能够未经通报直接进入瑶光尊的寝殿，整个瑶池不遥也只有一人能这么做——凌虚舟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来了。

两名侍婢一起盈盈下拜道：“拜见公子。”

“你们两个先退下。”

凌卓殊挥退了两名侍婢后，看着绕出云母石屏风的父亲表明来意。

“爹，我有一件事要向您禀告。”

“什么事情，让你一大早就跑这儿来了？”

“昨晚我意外发现婉媚居然还记得以前的事，已经把她处理掉了。”

凌虚舟出其不意地一怔：“什么？她怎么会还记得以前的事？当年明明给她喂过药的呀！”

“药也不是万能的。当时虽然有用，但她这些年慢慢长大了，记忆显然有所恢复。总之昨晚我发现她不对劲，她也承认自己想起了一切，还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她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凌虚舟有些难以置信，明明昨晚在瑶台主殿，婉媚还冲着他笑得淹然百媚，一点儿也看不出对他心怀怨恨。

“我没细问，因为她骂得太难听，我一怒之下就拔剑把她杀了！”

虽然搞不清楚婉媚到底是何时恢复的记忆，但凌虚舟相信一点，她绝对不会是昨晚离开瑶台主殿后，才突然想起了一切。

也就是说，这些日子来，他的卧榻之上，一直躺着一个恨他入骨的仇人。

瑶池不遥的仙子们都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

作为修炼玄素之术的人形工具，她们只需要配合凌虚舟的采阴补阳，自然不可能教她们什么本事。

婉媚也不例外，同样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就算给她一把刀，也伤不了有灵力护体的凌虚舟分毫，否则他早就死上几百次了。

“杀了就杀了吧！虽然有点可惜，但她既然想起了自己是魔将之女，委实不能再留。卓殊，把尸体处理掉后，你最好再下一道灭魂符，那样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婉媚只是一个弱女子，可是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这必然会激发她滔天的恨意。而含恨而死的人怨气很重，很容易变成怨灵。

凌虚舟可不希望婉媚死后怨气难消，化作怨灵回来找麻烦。

虽然区区一个怨灵，在他手里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这种事若是走漏了风声，面子上可就要过不去了。

作为仙门正道的七大名门之一，西玄宗的宗主怎么能传出暗中掳走魔将妻女□□的丑闻呢？那样未免有损瑶光尊的颜面。

所以恢复了记忆的婉媚不但要死，就连亡魂也要被消灭，凌虚舟绝不会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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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州，永定河峡谷。

大河像一条苍龙般咆哮着冲开群山峻岭，河谷两侧山崖耸立，如刀削斧砍，地势十分险峻，是人迹罕到之处。

隆冬时节的妫州大雪纷舞，白色的飞雪宛如千朵万朵梨花开，落满千山万壑。

冰封雪锁的峡谷中，连飞鸟都看不见一只，更遑论是人了。

然而，一处陡峭的山崖上，忽然有一道翩若惊鸿的窈窕身影飞掠而下。一袭玫紫色的裙裾，在纷舞飞扬的白雪中，仿佛是一朵紫罗兰粲然绽放。

那日大庾岭一战得胜后，弥紫君就立刻离开岭南，一路北上来到妫州。

黄河以北的河朔十九州，多年以来都是魔派领土。第一名山云墨山，更是魔派首府所在地。

十六年前的幽明域一战后，仙门势如破竹地分别击破了十九州的魔派分支，最终彻底打垮了曾经与之分庭抗礼的魔派。

如今的河朔十九州，已经变成了仙门的地盘。

各州都有仙门的精锐修士负责驻守，还修建了烽火台互相守望援助。只要发现任何妖魔鬼怪的踪迹，一律格杀勿论。

长达十余年的追杀不休，让河朔十九州从曾经的魔派家园变成了死亡炼狱。妖魔鬼怪四族侥幸活下来的成员，都选择背井离乡逃去了其他地方。

三年前，弥紫君却悄然潜回妫州。

一如她所料，太平了十六年后，驻守十九州的仙门修士，难免有了麻痹大意的轻敌思想，认为再没有妖魔鬼怪敢回来送死。

而弥紫君偏偏就回来了，还在妫州的永定河峡谷深处，秘密建立了一个鬼司。

永定河峡谷两岸都是悬崖峭壁，其中一面崖壁上是大片的槐树林。槐树乃五阴之木，能汇聚阴气，营造阴地。

弥紫君借助这点地利之便，将山崖腹地处的一处天然洞穴，精心打造成了自己的鬼司。

妖司、魔司、鬼司、怪司，这些原本是魔派在河朔十九州的分支司府。

当魔派首府幽明域被攻破后，覆巢之下无完卵，各州的分支司府很快都被仙门彻底打垮了。

弥紫君建立的这个鬼司，是魔派式微十六年来的第一个司府。如果魔派想要重新夺回河朔十九州，有这么一个秘密基地更能方便行事。

从大庾岭北上来到妫州后，弥紫君在鬼司中闭关了三个月。今天她终于出关了，第一件事就是急忙跑去云墨山飘渺峰。

这三个月里，弥紫君一直呆在鬼司闭关不出，也不知道风陵菀是否看见那个标记去找过她。

如果是，那么寻人不遇后，她应该会再回到这里留下标记，告诉她去哪里能够找到她。

果然不出所料，飘渺峰的山脚下，多了一个新的暗记。

看到那个暗记时，弥紫君的心头一热，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

这是妖族的暗记啊！独自一人苦苦支撑了十六年后，她终于等来了昔日的妖族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