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想教训一番北辰公生时,目暮十三就敲响了房门,毫不客气地打开,将半个身子塞进来,堆着笑脸询问道:
“公生,你今晚想吃什么?”
【想吃亲子丼……】
娇生惯养,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满足自己的需求,真是恶心。
“随便。”
芙古特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闷闷地回应了一声,倒头又缩了回去。
目暮十三见到这熟悉的回应,竟有些失落,这明明才是和他生活了多年的孩子,可他却更期待另一个孩子的答复。
“好吧,一会开饭要按时来吃饭哦。”
“嗯。”
目暮十三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芙古特也从被窝里出来了。
他其实也不想一直闷在里面,但为了之后能更好地扮演“北辰公生”,就得多花时间适应对方的行为举止,但很显然,他的演技并没有骗过目暮十三。
不,其实他也没演得那么认真。
懦弱,逃避,脆弱,完全是他的反义词,又怎么可能演得好呢?
【不要伤害我的……朋友。】
哈,朋友。
芙古特听到这个词就犯恶心,他并不需要弱者的感情,那种过家家的事情也只有小屁孩才会乐在其中,如果不是因为读警校是完成目标的最优选择,他也不会把北辰公生放出来。
只是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就开始享受他人的爱意,甚至把自己当做重要的人物了。
【真是傲慢啊,北辰公生,就这么肯定我会为了你而伤害他们吗?】
北辰公生又哭起来了。
啊啊,麻烦死了。
芙古特翻身下床,快步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取出已经有些锈迹的手工剪刀,这是目暮十三给十二岁的芙古特的礼物,为了做一份手工作业。
曾经难以驾驭的剪刀在他的手中显得如此小巧,刀身连两根指头都塞不下,刀柄处生满了锈渍,难以开合。
但刀刃依旧锋利,足够了。
芙古特带着剪刀走进卫生间,直视着镜面中的自己,举起剪刀,嗤笑。
【北辰公生,你再哭,我就往这上面加一道伤痕,我说到做到。】
效果很好,北辰公生不哭了,但嘴巴还在哔哔叭叭。
话说,灵魂是怎么发声的来着?
【……也不要伤害自己。】
【哈,这又不是我的身体。想想吧,我要是带着一身的血去见目暮,他会哭成什么样子?】
善良,天真,一副没见过苦难的蠢样子。
芙古特没听到想要的乞求和哭喊,颇感不爽,将刀尖又往里探了一点。
【我都忘了,你和目暮不熟,还比不过在警校里认识的几个混小子,那这样吧,我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见证这具身体的溃烂……如何?】
这下终于有动静了。
北辰公生再一次哭起来,这次终于哭得像样点了,不再是为了自己而哭,要哭还是得为了别人而哭。
【不要,求求你,不要……你到底要如何才能停下?】
【停下?停下什么?】
芙古特本想好好夸奖北辰公生几句,没想到却被先“教训”了一顿,用的还是他最讨厌的,怜悯的,高高在上的,以为是为了他好的,语气。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一个阶下囚竟然还敢教训我?
他将放在刀身的手上移,抓上刀刃,加强力度,被压迫的神经和血管开始演奏他最喜欢的那句哀嚎。
北辰公生哭得更凶了。
【停下吧,你这样伤害自己是没有结果的……你不是还要为了爸爸妈妈复仇吗?为什么要如此消耗自己的力量?】
上了两个月学,也会说些大话了啊。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远远不够,甚至比不过那个轻浮的假侦探。
【为了父母报仇?】
至少那个假侦探是真情实意地为自己而笑,都说傻人有傻福,为什么北辰公生就学不会另一个傻子呢?
【你还陷在过去的噩梦里啊,真可惜,我才不会为了毫无关系的亲人而复仇。】
有些疼,这把剪刀的质量还是太好了,失策。
北辰公生也感受到了手掌的疼痛,十指连心,心脏也跟着绞痛起来。
可眼下更痛的,还是芙古特的话语,比任何物理手段都要痛。
【我的目的一直都是他,上警校,放你出来,都是为了接近他,让“我”能够触碰到他……】
谁让人家喜欢北辰公生,而不是芙古特呢?
【为了杀死他,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一切的起点,一切的终点。
芙古特的表情似笑似哭,扭曲得不成人样,手中的剪刀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巧的声响,已足够掩盖泪水的声音。
砰砰。
房门被敲响,一个圆润的身影挤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对着凌乱的被子们问候。
“公生,吃饭咯?”
“我做了亲子丼,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吃吗,快下来吧。”
都多少年了,还把被子当成我。
芙古特笑起来,伸出缓慢修复的右手,擦干眼泪,走出卫生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