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水马龙中,两个人的身影最为独特,只见一人骑着辆颇具年代感的自行车,后座载着一名少年,晃晃悠悠地在车道前进。
骑手穿着朴素,洗得有些泛黄的白T,宽大的七分裤,脱线的凉鞋,配合上车把手挂着的保温袋,让他看起来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后座的少年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穿戴整齐,质感高贵,优雅地侧坐着,看起来格格不入。
骑手是阿轩,乘客自然是八月一日。
八月一日怎么也想不到,阿轩所谓的“我有车”指的是自行车,而且对方展示时还颇为得意,将其称为“爱车”。若不是急着回家,他绝不会同意这种交通方式。
但当他们上路后,八月一日就后悔了,因为这一组合实在新奇,一路上吸足了路人的目光,看得八月一日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阿轩的儿子?!他有这么小吗?!
E-1174憋着笑,努力地安慰八月一日:
[换个角度想,这说明阿轩显老啊。]
[他才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他就是个没良心的,要是诋毁他能够得到好处,他一定会欣然接受。]
八月一日完全没被安慰到,心情依旧郁闷。这个时候他倒是怀念起了御法川崇,至少改邪归正后的御法川崇还有羞耻心,逗起来反应也明显,比阿轩好玩多了。
现在的御法川崇,估计正享受着风平浪静的校园生活,全然不知背后有谁在负重前行。
更加郁闷了。
八月一日正想着,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惯性让他的头撞上阿轩的背,而阿轩也被撞得踉跄了一下,车辆又向前挪了几步距离,终于稳定了下来。
“怎么了?”
“前面被封路了,好像是——哦,结束了。”
阿轩向前张望,未被作业污染的良好视力让他将前方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并能及时转述,省了E-1174去探查的精力。
原来是目暮警官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案件,有人站在高楼准备跳下,警察们举着喇叭劝阻轻生者,却没有什么效果,千钧一发之际,北辰公生用几句话镇住了轻生者。
这个距离他们听不清北辰公生说了什么,看人群的反应,应该是很不得了的话,有些人竟感动得落泪了,而轻生者也不再激动,退回天台的栏杆后,被赶到的警察一拥而上,将人救了下来。
闹剧结束得太快,围观群众们都不得劲,除了还在擦泪的人外,他们开始讨论起轻生者的事情,生动地演示了流言的诞生过程。
有说是失恋的,也有说是失业的,总的来说还算正常,但后来不知谁起了头,说是遭遇了不公,无处声张,只能用这种方式揭露警方的无能,不然怎会惊动如此多的警察?
人们越说越夸张,越说越兴奋,但也只是将此当做饭后的小故事,没待多久就散开了,车流也终于开始移动。
轻生者被解救后,警方马上撤销路障,边回收气囊边疏散人群,不一会道路就恢复了通车,而警车则在接到轻生者后,只停留了一会,便马上奔赴下一个地点。
“越来越频繁了啊。”
八月一日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地嘀咕了一句。
他每天都准时收看电视的新闻节目,在御法川崇这个侦探进警校后,命案的频率明显下滑,但代价就是其他性质的犯罪发生频率上升,轻生事件也逐渐多了起来。
当然,电视不会介绍轻生者的动机,只当是一件日常小事,念稿时匆匆读完,便马上翻页,讲起其他更有爆点的新闻。
骑行至轻生者曾站过的大楼时,阿轩放慢了速度,仔细观察了一会后,喃喃自语般说道:“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谁?”
“刚刚要跳楼的那个。”
“细说。”
阿轩观察了一下路况,确认附近没有大车经过后,清了清嗓子道:
“如果我没有看错,他应该是经常光顾我报亭的一个上班族,最常买的报纸是财经报,非常关注彩票开奖和股市走向。”
“他的股票崩盘了?”
“哦,不是,是他被甩了。”
自行车嘎吱一声,猛地向右转,拐入另一条岔道,就如八月一日的心情,毫不讲理地转折,也无法反驳。就连E-1174都绷不住了。
[谁能猜得到是这个原因啊!]
好在阿轩继承了渡边悠司的优点,那就是从不说谎,在八月一日提出了疑问后,爽快地回答道:
“我只是觉得很有趣,我以为他只在乎金钱,却没想到他会为了爱情而放弃生命,很奇妙,不是吗?”
[你别说,还挺有哲理的。]
八月一日还未表态,E-1174便赞同了阿轩的说法,成功对上电波。
它的听力比人类强大,能够同时聆听多人的话语,并分别理解。在两人在封路期间停留时,它听到了不少人对此的讨论,动机从正常,逐渐夸张离谱,连外星人都扯出来了。
一定是外星人做的!乆乆乆乆乆!
但这也只是娱乐的一种形式,群众并不关心真正的原因,也并未相信自己的说辞,就怕真的有人信了,并将此作为真理散布。相比这种情况,E-1174更乐意得知那位可怜人只是因为失恋而一时想不开。
八月一日听了E-1174的想法,惊讶之余,还有些欣慰,没想到E-1174真的在用脑思考。
“信息差导致的臆想罢了,人类就是这样喜爱脑补的生物。”
他给出自己的评价,颇为无情,而这并不能挫败阿轩的意志。
恰巧回到工藤宅,阿轩一个帅气的尾刹,稳稳地停在门前,他转过头看向八月一日,双眼闪着愉悦的光芒。他绅士地请八月一日下地,牵起对方的右手,鞠躬道:
“没有人喜欢听实话,除非事实符合他们的预期,所以阴谋论才这么有市场——老大,要不要借此赚一笔?”
八月一日挑了挑眉,快速地把手抽回来,搓了搓被抓到的皮肤,稍感嫌弃。
“你打算怎么做?”
阿轩没有马上说出自己的计划,而是谄媚地求证八月一日的态度:
“你这是同意我的想法了吗?”
“不。”
八月一日果断地拒绝了阿轩。
这根本不需要犹豫。他虽然不能算什么好人,基本的三观还是有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向无辜者出手,也不可为失控的车辆按下油门。
即使是琴酒,也是要等红绿灯的!
“……哎呀,我也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了。”
阿轩愣了很久,好似第一次认识八月一日,随后长叹一声,懊恼地搓了搓头发,又拍了拍脸,瞬间变回笑嘻嘻的样子,好似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老大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我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呐!”
“……”
八月一日没有理会阿轩的阿谀奉承,他清楚得很,阿轩这是在他这碰壁了,所以才退却,若是他有一丁点同意的趋势,这小子绝对会蹬鼻子上脸,拿清酒继承人的名义去完成所谓的赚钱计划。
他唯一在意的,还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幕后黑手?
清酒的风评难道就这么差吗?可他和上野家又没有血缘关系,不至于吧?
八月一日非常郁闷,可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板着一张脸,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行了,先回家吧,一会我会和父亲说明情况的。”
“这个就——”
“闭嘴。”
他打开大门,监督阿轩放好车辆后,与其一同打开房门,回到暖黄的人造光下,随之而来的便是安全感,足以让人就此睡下的安全感。
走过玄关,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工藤新一,小小侦探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本书,要掉不掉。仔细一看,原来是看着书睡着了。
阿轩此时表现得异常乖巧,一句也不敢吭声,自觉地跑到厨房刷碗去了。
[还在浅睡眠阶段,宿主可以直接叫醒哦。]
[……那我安静一点。]
八月一日远远地看了眼工藤新一,转身走到走廊的固定电话处,拨出已经倒背如流的号码,等待。
等待。
嗯?
怎么在占线?
(三)
米花中央医院,贝尔摩德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接通电话。
一段嘈杂的电流声后,耳边传来一个温和醇厚的男声,对贝尔摩德来说已算熟悉。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没有什么感情地回道:
“这边才是,请问有什么事吗,清酒?”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来做个调查。”
上野清士的语气依旧那么温柔,却让贝尔摩德如临大敌,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等待下文。
“你今天看到一日了对吧,新衣服合适他吗?”
“?”
“是不是很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