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气氛顿时一凝,刘采在李砚辞的眼神示意下吩咐北教坊司的人停止演奏。
乐声渐息,坐在许迦叶对面的薛柏清起身恭声道:“陛下,臣以为宴会不适宜再继续举行了。”
李砚辞沉吟片刻,正待开口,却听许迦叶说道:“陛下,自古以来没有皇帝为藩王服丧的道理,更何况宁王是畏罪自戕,依臣之见,不必大动干戈。”
薛柏清寒冰般的视线扫了过来。
许迦叶对他微微一笑,侧过头低声命秦安速速让底下的人将事情的始末呈递上来,此等要事定会先开小朝会商议,她要占住先机。
李砚辞凝神注视许迦叶片刻,说道:“接着奏乐吧。”
薛柏清在许迦叶对着他微笑时便已别开了眼,此时敛着眉眼道:“宁王何罪之有?无非是奸佞构陷。”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可他明知许迦叶恣肆无忌、血债累累,却不敢看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户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裴行知立刻声援许迦叶:“薛阁老,宁王蓄意谋反已有公断,本朝众正盈野,无有奸佞,谈何构陷?你是在质疑陛下的圣明吗?公然为逆贼开脱,居心何在?”
见李砚辞的视线扫了过来,薛柏清长叹一声,言辞恳切。
“陛下,臣不是为宁王说话,臣是为江山社稷说话。藩王既为抵御外族之屏障,又与守镇指挥使相互钳制,可防内乱。削藩之事应从长计议,动辄妄为恐酿成祸事。”
说罢,他目光复杂地看了许迦叶一眼,许迦叶天真肆意、政治上不成熟,陛下却不知规劝引导,只一味纵容。
家国不幸。
许迦叶轻笑道:“藩王乱政本身就是祸事,宁王谋反便是明证,快刀斩乱麻有何不妥?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至于抵御外族,陛下天纵文武,蛮族岂敢进犯塞烟。”
北面屏障不破,北宁军如何南下?
有李砚辞下手狠辣在前,新帝对宗室稍有怀柔便可称仁慈,激不起太大反弹。
李砚辞心道也只有这种时候能听到许迦叶夸他,他手指在桌上轻点了两下,沉声道:“好了,诸卿用餐吧。”
一曲奏毕,乐师们依次退下。
工部右侍郎齐允申见气氛不妙,低声向内阁次辅徐法胜请示。
徐法胜让他稍安勿躁。
齐允申略松了一口气,但仍觉忐忑。
笙箫之声骤起,琴筝之音渐入,十二个舞姬簇拥着容貌昳丽、气韵生动的领舞缓步入殿,和着乐曲《绿腰》跳翘袖折腰之舞。
大臣们搭眼一看,心下一惊。
齐允申之女齐妙微是京城公认的才女,时常举办文会雅集,以文会友,在座众人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不在少数。
如今见她不顾身份当众献舞,他们震惊之下又有几分了然,第一反应不是看向上首的李砚辞,而是偷觑许迦叶。
只见她绯衣鸾带,头戴描金乌纱,帽檐下的面容皎若明月生辉,灿若美玉莹光,举止风流不俗、贵气天成。
他们只一眼便不敢再看,生怕堕其术中,为其所惑。
真是占尽了世间春色、无边风月的一副皮囊啊,为何心地却那般狠毒呢?
齐妙微怕是性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