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刑部衙门前来了一群百姓,在阶下跪了数排,控诉京城卫所不让东风街内百姓进出。
打头的是一个女子,泣不成声地哭诉她那刚满月的孩子在家中无法出来,而她又进不去,孩子已有一天半没吃上奶了,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后边的人也七嘴八舌把自己的急事愁事哭喊出来,报怨京城卫所封路行径,引来一大群人围观,刑部“只好”集结府兵为民伸冤,浩浩荡荡往东风街而去。
领头的是郑雍的心腹,他得到的命令是,带兵前往东风南街口,在那些闹事的人当中煽风点火,拖住秦延俊。
可兵队行至一半时,就遇上了拦路的银甲卫。打头的那个非说有刺客躲入了他们府兵中,需要挨个盘查,硬生生拖着他们不放。
所以,当郑雍到东风南街口时,他刑部府衙的兵并未如期赶到,那里只有秦延俊京城卫所的兵、几具被杀鸡儆猴的百姓尸体、以及抱头排排蹲的闹事者。
秦延俊坐在一把椅子上,见了他高兴地一拍腿站起来:“郑大人,你可算来了!”
他一副看见同僚的热络劲,快步迎上去,问:“既然你都来了,张大人也进尚书府了吧?”
郑雍黑着一张脸,不搭理。
秦延俊不恼,反而意气风发地大笑了两声,又指了指旁边蹲着的几排人:
“这闹事的已帮郑大人捉好了,大人该审的审,该关的关,我们京城卫所就不僭越了。”
说着,对旁边站着的卫所长一挥手:“行了,叫大家撤吧,我们去曹府,捉刺客。”
听了这话,一直紧闭唇角、垂眸不语的郑雍,突然自腰间抽出长刀,刀声破风,凌厉至极,挡在秦延俊面前:
“此事尚未查清,现场所有人一律不准离开!”
这话带着不容辩驳的威压与腾腾杀意,待震慑住乌泱泱一街的人后,他表情又立刻柔和下来,对秦延俊笑:
“秦大人稍坐片刻,待本官录好口供,再去也不迟。”
秦延俊看着横亘在他前边的长刀,眼中的笑慢慢冷了下来:
“事到如今,郑大人难道还看不清局势吗?你的兵在半路上就被拦下了,现在整个东风街全是我的人,别说是贼,连只苍蝇都出不去,他张福沅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说着,他走近一步,逼视郑雍,笑意讥诮:“你以为我秦家是花架子吗?一个上任半年不到的小子手上有多少筹码,而我又有多少筹码,你拎的清吗?现在收刀,本官只当你是被那小子花言巧语忽悠住了,待我们一同将那些逆贼一捉,你想保的人我一样能保住。”
一声冷笑自郑雍胸口震出:“本官宦海沉浮半生,铃铛入狱数次,几次从生死险境脱身,只悟出一个道理——关键时刻最切忌墙头草!秦大人还是同我一起在这,将此事好好善了了吧。”
“蠢!”秦延俊目色一凛:“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给我拦下他!”
立在郑雍四周的府兵立刻抽刀而出,逼近郑雍。
郑雍一声暴喝:“本官乃刑部尚书,谁敢动本官!”
又转头盯着秦延俊,冷笑:“皇上让本官给你带一句话:
“不要在今日丢国人的脸,不然就提脑袋来见!秦大人,你当真要在这里大张旗鼓阻挠本官查案,与本官刀戈相向?”
秦延俊:“郑大人莫不是把话说反了,大张旗鼓闹事的人可是你!”
他最后一丝耐心已然被耗尽,直接对卫所发号命令:“不必顾及,立刻拖走!”
郑雍身上虽有功夫,但防不住敌手人多,二十招过去就被擒住,被绑到秦延俊先前坐的椅子上了。
秦延俊看着他:“郑大人,您还是坐这好好审你的案子吧。”
处理好这个障碍,秦延俊抬腿往尚书府而去。
一想到自己这天衣无缝的计划,想到他可以用这么大个把柄将朝堂数位高官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想到秦家在边疆盘踞的三十万大兵,就感觉双脚有力,仿佛回到青年之时,意气风发、只想仰天大笑——
他即将控制整个朝堂,他将拥有甚至超于皇上的权力,他偃旗息鼓、唯唯诺诺这么些年,终于赶在暮年体验到了这甘美而令人心颤的权力滋味。
他要让史书发狠地写他,要让各地修建千百座他的生祠,他要流芳百世,要被世代瞻仰!
秦延俊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战栗,甚至都没注意自己一路是怎么走过去的。
浩浩荡荡的卫所兵如一张大网,自四面八方朝吏部尚书府收紧,以绝对的人数优势扣压曹府所有拦路护卫,一路势如破竹深入府邸,最终抵达萧索凄清的西苑。
一踏进去,破木门前面的两侍卫就弯身开门一个请字:“几位大人说,一切都可以谈,他们正在堂内正等您。”
秦延俊眉梢一挑——这敌手也分聪明的和笨的,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他们清楚他想要什么,他也不必多费口舌。
秦延俊熠熠生辉的眸子一转,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在此候着,若本官喊叫,或者一炷香时间未出,便攻进来。”
他做事小心谨慎,为防走漏风声,也担心有人横插一脚同他分羹,陈书旸活着这惊天秘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