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派式微十六年之久后，妖魔鬼怪四族却有三族出现了新的领军人物。

尤其是鬼族的弥紫君一出手，就让两名琅琳公子一死一伤，令不少仙门中人为之胆寒不已。

茶楼酒肆中，很多仙门修士聚在一起就此事议论纷纷。

“这个弥紫君也太厉害了吧！如果连七大名门的琅琳公子遇上她都没有胜算，那咱们这些小门小派的修士，就越发只有送人头的份儿。”

“可不是嘛！鬼道术法太邪门了！当年的鬼将雷震州，就能凭借召唤阴兵同时对战开阳尊和瑶光尊。弥紫君就算实力还赶不上他，但在大庾岭对上两位琅琳公子仍能稳操胜券，这也很可怕了！”

“是啊，弥紫君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魃鬼，随便一个有点修为的修士都能灭了她。可是她学会了御鬼术的话，就等于有了一队召之即来的厉鬼军团，可以随时团灭咱们仙门修士啊！”

“这么可怕，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北斗七尊想到什么办法对付弥紫君了吗？”

“没什么好法子，眼下仙门在明魔派在暗，仙尊只能传令仙门上下小心提范。七大名门也会在各自辖区建立烽火台，如果出了什么事立刻示警求助，附近的宗门都会第一时间前去驰援。”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除非哪天把弥紫君这个魃鬼找出来杀了，否则光靠防是防不住的。接下来如果她想找谁的晦气，那就是轮到谁倒霉呗！”

“弥紫君头回出手就杠上了七大名门，想来应该不会找我们这些小宗门的晦气吧？”

“谁知道她会不会呢，总之大家只能自求多福了！唉！”

“当初云飞渡重现凤凰山，我还以为这个魔将之子要出来兴风作浪呢。没想到他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又没了踪迹。如今反倒是弥紫君在搞事情，还一搞就是大事情。”

“要我说，那个云飞渡肯定也没闲着，还不知道在暗中憋什么坏呢，那个刚出世的大妖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大家伙都等着瞧吧，这一切还只是开始，修真界估计还有得乱。”

然而，预料中的乱局并没有马上出现。

恰恰相反，接下来的三个月，修真界过得十分平静。无论是云飞渡、弥紫君还是刚出世的大妖，都没再出来兴风作浪。

这种不寻常的平静，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有股无形又巨大的力量正在暗中蓄势。

有识之士都不敢掉以轻心，甚至还深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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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峰莲花岛的烟波深处，舒颢正在擎珠阁陪着姑母舒窈下棋。

寒冬腊月，窗外的清池中莲叶已然凋尽，唯余一些东倒西歪的枯杆积霜覆雪。

青玉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正处于胶着状态，舒颢注视着棋局陷入了沉思中，舒窈了然一笑。

“颢儿，你的心思不在棋局上吧？”

“是的姑母，魔派这三个月来反常的安静，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魔派的人行事一向张扬，突然改走低调的线路，肯定有问题。”

“姑母，您也这样觉得？”

舒窈点头道：“云飞渡我不了解，毕竟他当年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新出世的大妖是谁我也不清楚，无从评判。不过弥紫君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她能忍上这么久不生事，肯定是在暗中谋划什么大动作。”

“姑母，您当年在幽明域认识弥紫君吗？”

“也谈不上认识，只知道她是雷震州的得力干将，与之并无私交。听说她生前是官妓，一条玉臂千人枕，两点朱唇万人尝。死后化为魃鬼大开杀戒，当年糟踏过她的那些臭男人一个都没放过，轮流找上门全部弄死了。”

舒窈只用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弥紫君从生到死的人鬼两世，里面却隐藏着暗礁森森。

官妓的来源多半来自犯官家属。

朝廷命官如果犯了事，往往会连累全家甚至全族。男丁总是难逃被杀或被流放的结局，而女眷每每沦为官妓或奴婢。

如果弥紫君曾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一朝却风云突变沦为低贱的娼妓，可谓是从云端跌入泥沼。

女子多淫者死后化为魃鬼，然而弥紫君的“淫性”并非她所愿，而是根本无法自主的逼良为娼。

命运的不公一个弱女子活着时无法反抗，死后就以魃鬼之身杀光昔日“恩客”，可见胸臆间的恨意有多深浓，复仇的念头又有多强烈。

“姑母，您当年可听说过弥紫君和雷震州的关系匪浅？”

“这倒未曾听说，弥紫君生前被逼良为娼，对男人十分厌恶，我原本还以为她只会杀男人不会爱男人呢。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她和雷震州的关系，显然不只是上下属那么简单，否则他也不会教她御鬼术。”

“弥紫君的御鬼术虽然还比不上当年的雷震州，却也不容小觑。大庾岭上的悲剧如果再发生一桩……”

舒颢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一声长叹取而代之。

“那个江峰青我没见过，不过大好男儿英年早逝，终究是令人无法不为之扼腕叹惜啊！”

舒窈的语气有些黯然神伤，显然不只是在谈江峰青之死，也是触动了她心中多年来难消的隐痛。

当年卿子郁也是同样的英年早逝，在最好的年华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留下她独自一人，守着无尽思念了此残生。

一局棋终于下完时，日影已经西斜，楼下隐隐传来来青葙的声音。

“左边的对联再高一点，不对称。哎，这张窗花贴得有些歪，仔细一点。”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青葙正领着两个侍女在贴窗花，贴对联，挂红灯笼，把擎珠阁装扮出一片吉祥喜庆的热闹劲儿。

舒窈再次被触动了心事，叹息般的声音幽幽响起。

“又要过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啊！不知不觉一年光阴就过去了！颢儿，你又要大一岁了。”

说这话的时候，舒窈抬起一只手，温柔地轻抚着舒颢光洁的脸颊。

两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既专注又恍惚，似乎是在凝视他，又似乎是在透过他凝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舒颢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姑母，您——在想您的儿子吗？”

十六年前，舒窈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扔下百仞之渊后，再没有人当着她的面提及那个孩子哪怕是一个字，就像压根没有这么一个小婴儿存在过。

这是破天荒地头一回，有人直言不讳地当面问起她，她是否想念自己的儿子。

其实这些年来，舒窈对舒颢难免怀有一份移情心理。在这个同年同月出生的侄子身上，寄托着自己对儿子的思念。

有时候，她甚至还会产生一种错觉——他就是她的儿子。

刚才有一瞬间，舒窈又产生了这样的错觉。而舒颢的问题让她陡然回过神来，整个人蓦地一震，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就好像一个人正在做梦，突然被针扎了一下，醒来后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感到茫然。

片刻的茫然后，舒窈勉强一笑道：“颢儿，姑母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临走前，舒颢回首轻声道：“姑母，如果有些陈年旧事您想找人聊一聊，侄儿随时恭候。”

当年舒窈手刃亲夫亲子的事，在仙门中人看来是无可争议的大义灭亲，一直予以高度褒奖与称颂，但是这并不等于她就毫无心理负担。

杀死魔尊丈夫也就算了，毕竟舒窈当初嫁给秦戈只是一出美人计，从一开始就想要他的命。

然而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对于任何一位母亲来说都是锥心之痛，会在心里留下永远也无法愈合的创伤。

舒颢相信舒窈就怀着这样经年不愈的心理创伤，只是她把它隐藏起来了，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陪姑母谈一谈过去的事，让她释放一下压抑多年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