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金陵城,街头巷尾都传开了一个消息。
正月十五这一天,仙尊之妹素隐真人,将前往金陵城外栖霞寺烧香祈福,还会施粥布善。
施粥布善这样的仁爱之行,最容易被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诸人皆知。也是仙门为了确保消息能传到魔派余孽耳中的法子。
听闻这一消息后,弥紫君就去了桃叶渡附近的金府找金抟风。
云浮月眼下也住进了金府,他们仨可以聚在一起商议要事。
那一日,金抟风在妙音坊认出了云浮月后,就劝说她跟自己一同回金府。她当时没有答应,想继续用自己的这一方式寻找弟弟云飞渡。
过完年后,随着正月十五的大喜日子越来越近,金陵城的仙门修士越来越多。
尤其是西玄宗浩浩荡荡的车马进城后,金抟风无论如何不同意云浮月继续留在妙音坊。
“凌虚舟那个老色鬼来了金陵城,一定会光顾秦淮风月场,如果被他认出你就糟了。这几天你先来我家避风头,等婚礼结束后他们都走了再回妙音坊。”
云浮月就算再心急想要找到弟弟云飞渡,也知道这种非常时期不避风头不行,就顺从了金抟风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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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金府的第一天,金抟风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款待云浮月。
其中有一道冰糖肘子,让她有所触动地喃喃道:
“当年小弟很爱吃这道菜的。他从小就喜欢甜食,也不知道如今的口味有没有变呢?”
“等到见面时,你亲口问他不就知道了。”
云浮月闷闷不乐地道:“可我一直没有找到他。难道小弟没来金陵城吗?否则宝瑟的名字和那支瑟曲,他绝对一听就懂,不可能不来找我的。”
雅瑟二十三弦,颂瑟二十五弦,饰以宝玉者曰“宝瑟”;绘文如锦者曰“锦瑟”。
当年,陆华凝那张以整块桐木雕凿而成的心爱之瑟,就是一张宝瑟。
云浮月用了“宝瑟”的花名,又将母亲生前谱写的乐曲在妙音坊多次弹奏。
此曲如今已经传遍了金陵城,只要被云飞渡听到了,就必然会找上门来。
金抟风也有些不解:“是啊,云公子一直没有出现,难道他真的没来金陵城?”
“那他会去哪儿呢?几个月前他在凤凰山露了一次面,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应该不至于,云公子如果出了事,只能是被仙门降服了。作为诛魔榜前三的魔将之子,他的伏诛绝对会被仙门大肆宣扬,以此震慑魔派中人。但现在仙门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吗?”
“那他这几个月怎么一直没再露面呢?正月十五仙门要在金陵举办一场盛大的喜事,你和弥夫人都先后赶来了,他却迟迟没有出现,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我想云公子应该有他自己的计划吧!他眼下是势单力薄的一个人,也许不想在仙门高手云集金陵的时候来硬碰硬,可能会趁哪个世家门派后方空虚的时候,前去声东击西一把呢?”
“但愿如此,希望小弟不会出什么事,希望我和他还能再见面。”
金抟风语气坚定地安慰道:“放心吧,既然你们姐弟俩都历尽磨难活了下来,就一定能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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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紫君来到金府后,把舒窈正月十五将前往栖霞寺礼佛的消息,告知了金抟风和云浮月。
“这十六年来,姓舒的贱人一直躲在九峰莲花岛不露面,想要找她的麻烦都没办法。如今缩头乌龟总算爬出来了,咱们可得好好收拾她一把才行。”
云浮月唇角泛起一丝怨毒的笑,咬牙切齿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她送去瑶池不遥,给凌虚舟那个老色鬼使劲糟蹋。唯有这样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弥紫君深有同感地点头。
“是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绝对是最可怕的惩罚。不过想要生擒这贱人太难了!想要杀了她也不容易。”
相比两个女人溢于言表的仇恨,金抟风的表现要沉着得多,神色从容冷静地做出客观分析。
“舒窈这趟栖霞寺之行,摆明了就是仙门在布饵钓鱼。弥夫人,云小姐,不管咱们再怎么痛恨舒窈,绝对不能轻率地跑去找她报仇,那边也不知布下了多少天罗地网在等着咱们呢。想要重振魔教,就不能鲁莽行事,否则就会中了仙门的奸计。”
弥紫君恨恨有声地道:
“放心吧,我又不傻,才不会那么没脑子地跑去栖霞寺送死呢!不过,难得舒窈终于露面了,老娘无论如何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原本为婚礼精心准备的‘贺礼’,就转赠一半给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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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这一天,南平侯府迎亲的车马朝着卿府出发时,舒窈乘坐的马车也离开了如意楼客栈,前往金陵城外栖霞寺。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乌压压的几乎占了整条街。
护送舒窈的一队人马看似不多,却是天权尊游意亲自带队。
随行者基本上都是孟渚泽舒氏与震泽游氏的精锐子弟,舒颢和秦忘情也在其中。
游意和舒窈一起坐在马车里。
他脸上平时总是一副“万事从来风过耳”的淡定神色,这一刻,眼角眉梢却挂着几许紧张与不安。
那天北斗七尊在吉祥阁聚首,舒穹说起舒窈那个以己为饵的提议时,游意是唯一一个表示反对的人。
反对无效后,游意就自请护送舒窈前往栖霞寺。
理由很充分,大庾岭一战中,两位琅琳公子都不是弥紫君的对手,此行还是有一位北斗七尊出面压阵更为稳妥。
舒穹自然是点头赞成:“骋思,那阿窈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游意神色慎重地承诺道:“姐夫请放心,我定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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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游意犹自叹着气,数落舒窈不该这么做。
“你啊你!何苦来着跑这一趟,平平安安呆在九峰莲花岛不好吗?魔派的人有多恨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以身犯险来充当这个诱饵。”
“天权尊如果觉得危险,又何必非要随行护送呢?不如先回去好了!”
“你明知道我有多不放心你,又何必说这话呢?”
沉默片刻后,舒窈换了一个称呼。
“游意,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十五年前我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此生绝不再嫁,你还是另觅合适的仙门闺秀吧!”
“阿窈,我当时也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此生非你不娶,也会一直等着你,无论等得到还是等不到都不改初衷。因为我游意娶妻只会娶心爱之人,否则宁愿孤独终老一生。”
十五年前游意说这番话时,还是刚过弱冠之年的年轻男子。
舒窈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得知他对自己别有情意时,还有些哭笑不得。
当时,舒窈温和又坚定地拒绝了他的表白,也不认为他那句“此生非你不娶”能真的做到。
虽然游意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但他毕竟还很年轻。
年轻人性格冲动,容易头脑发热,动不动就山盟海誓。等过几年成熟了,就会知道自己的誓言有多可笑了。
一转眼,已经十五年过去了。游意始终一直未娶,活成了修真界含金量最高的黄金单身汉。
舒窈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他那句话,并非只是一时冲动头脑发热的说说而已。
“游意,那你恐怕只能孤独终老了!我最后再重复一遍,我此生绝不再嫁,跟你绝无可能。”
舒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游意的眼睛,再次重申自己的态度,他照样回答得坚定无转移。
“阿窈,如果我的妻子不是你,那么无论娶谁对我来说都是孤独终老。我不想辜负一个无辜的女子,所以终生不娶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