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拂下意识地看了萧不凡一眼,目光带着询问之色。他神色尴尬地微微一颔首,表示确有此事。
陆漫行留意到了他们的无声交流,唇角轻轻一挑,挑出一抹不无嘲讽的浅笑。
闻安澜只能继续搪塞道:“此事真相究竟如何,待我回头问过萧夫人再说。”
“敢问开阳尊,到时候是如何个再说法?是否如同之前声讨我一般,同样斥之为罪不可恕?”
这一记将军彻底把闻安澜将死了,他当然不可能说萧不渝罪不可恕。
大肆残害生灵的罪名,落在弥紫君头上可以喊打喊杀,落到萧不渝头上就要轻拿轻放。
否则,谁还能因为天玑尊的女儿几乎杀光了金陵城的乌鸦而重惩她不成?
赤城宗毕竟专业护短多年,闻安澜现在想要袒护同为仙门阵营的自己人萧不渝,也不难找到说辞了。
“就算萧夫人果真做出此举,那也是因为爱女心切的慈母情深,完全可以理解。”
闻安澜强行洗白萧不渝的话,听得傀儡侯钧不笑了,声音中满是冷冰冰的讥诮之意。
“如果把乌鸦赶尽杀绝的人是我,那我就是罪不可恕的恶鬼,你们这些标榜正义之士的仙门中人更有理由来诛杀我。可是肆意杀生的人换成了萧不渝,仙门就美其名曰为‘爱女心切的慈母情深’。简直太可笑了!凭什么她的爱女心切就能让成百上千的乌鸦死于非命?‘鸟雀虽小却也是生灵,如此肆意杀生,真是罪不可恕’——开阳尊,这话可是你片刻之前亲口说的,现在自己打自己的脸不疼吗?”
被弥紫君如此这般讥讽挖苦,闻安澜的一张老脸都有些微微发红,却不肯失了气势,腰身照样挺着笔直地斥责她。
“就算乌鸦不是你杀的,侯钧总是你杀的吧?你利用侯锋母子灭了君山宗满门不算,连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侯氏后人也不肯放过,一定要斩草除根,还要将他如此虐杀,实在是冷酷无情。”
侯钧的尸体全身上下都是伤,看得出来死前受了不少罪。
“你觉得我是虐杀侯钧吗?我只不过是把他以前虐待侯锋的手段,全部在他自己身上复盘了一遍而已,那可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恶毒法子。譬如侯锋私藏一块松子糖躲在假山里舔被他发现了,他硬生生地敲掉了亲弟弟的两颗臼齿以示惩罚。开阳尊,请问这是不是冷酷无情呢?”
弥紫君再一次把锅甩回来,闻安澜再一次被将了军。
他又是尴尬又是恼火,前有萧不渝后有侯钧,这两位仙门中人简直像是专业刨坑的,把他一次又一次坑里头了。
“侯钧已死,你说什么都行了,反正他又不会反驳,我凭什么信你?”
基于同一阵营的仙门立场,闻安澜无论如何也要继续护着自己人,只好又用上了“一面之辞不可信”的老套路来应对。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谁稀罕你信了?开阳尊,我懒得跟你废话,还有熟人要打招呼呢,冷落了人家可不好。”
傀儡侯钧十分生硬地扭过头,看向站在闻安澜身后的萧不凡,又发出两声娇笑。
“哟,这不是龟缩公子萧不凡吗?大庾岭一别后许久不见,公子的风采大不如往昔呀!”
“龟缩公子”的称呼极尽讽刺挖苦,陆漫行听得忍俊不禁地扑哧一笑,还冲闻非泛挤眉弄眼,一点也没给萧不凡留面子。
萧不凡气得脸红脖子粗,手中的诛枭剑直接刺向傀儡侯钧的眉心,怒喝道:“魃妇,给我滚出来。”
眉心乃聚灵处,弥紫君利用傀儡术操控尸体,这个地方必然是操纵中心。
如果刺中了,能够起到隔山打牛的作用,让躲在暗处的她或多或少灵台受损。
“不可,小心有诈。”
游拂反手一剑格开了萧不凡的诛枭剑,但剑芒依然擦破了傀儡侯锋的眉心。
整具血尸顿时有如被戳中的肥皂泡,嘭的一声爆了。
好在闻安澜不敢再大意轻敌,一直蕴满全身灵力时刻防御。
血尸爆开的一瞬间,他体内真气充沛的灵力也同时暴起,掌中的赤星剑光芒四射,形成一片红光屏障,把所有迎面飞溅而来的剧毒血肉都挡了回去。
闻安澜拦在四位琅琳公子面前,有这棵“大树”遮风挡雨,他们几个人都没有沾上血尸毒。
然而,血尸爆开时血肉是四面八方横飞的。
闻安澜只能护住他所在的方向,其他方向无力阻挡,又有一些猝不及防的修士中毒倒地,抽搐不止。
“快,赶紧救人。”
闻安澜一声令下,几个人四处散开,又一阵手慌脚乱地塞解毒灵药救人。还好这回施救及时,没有人再送命。
一阵忙乱过后,陆漫行走到萧不凡身旁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萧公子,刚才你那一剑又连累这么多人受伤,个人觉得你以后还是龟缩一点比较好。”
萧不凡脸色铁青一片,额头的青筋乱跳,两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一旁的游拂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陆公子,虽然你和不凡初见时有些不愉快,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现在又是姻亲关系,没必要再这样处处针对他吧?”
萧不凡是萧不渝的继弟,卿云歌的小舅舅,按理陆漫行也要尊称一声舅父。
但是他却一直以“萧公子”相称,显然压根就没打算认这位舅父。
“游公子,我难道说错了吗?之前要不是他沉不住气擅自出剑,也不会又导致那么多人中毒受伤。萧公子,你害死自己也就算了,别连累别人无辜送命。如果今天不是有我师父在这儿镇场子,刚才那一下没准大家一起完蛋。我一个要娶媳妇的新郎倌,差一点新娘子还没接到就挂了,还不能数落他两句吗?”
陆漫行振振有辞的一番话,让游拂无言以对。
他一向性情淡泊,凡事都不爱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遇上这号得理不饶人又牙尖嘴利的主儿,实在不是能与之打嘴仗的对手。
闻非泛像平常一样帮着自家师弟,也咄咄逼人地教训起了萧不凡。
“萧公子,你刚才实在是太鲁莽了!你也不是头一回跟弥紫君打交道,难道不知道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吗?还这样被她牵着鼻子走。刚才幸好有我爹在,咱们几个都没沾上血尸毒。否则弥紫君连面都没露就又折了好几位仙门名士,那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