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子,你退下吧!阿颢,你去消灭鬼奴。”
游意有意不提江峰青的名字,只称之为鬼奴,淡化他曾经也是仙门名士的身份,那样舒颢动手诛杀时心理负担会小一点。
“是,舅父。”
舒颢纵身跃向拼命逃窜的江峰青,无咎剑铮然出鞘,闪电般迅疾绝伦地刺向前方鬼影,空气因为剑气而荡开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波纹。
眼看那一剑即将让江峰青彻底魂飞魄散,秦忘情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忍目睹这一幕。
无咎剑的剑锋即将刺中江峰青的那一瞬,突然平地起大风。风势之猛让人都有些立足不稳,好几位修士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
舒颢也不自觉地身形一偏,剑自然刺空了。
“这是妖风,此地有鬼也有妖,大家赶紧驱动灵力护体。”
穿林而来的那阵妖风播土扬尘,飞沙走石,让人一时间都睁不开眼。
躲在暗处的妖肯定会趁机偷袭,仙门修士必须提前做好防范,舞动灵剑形成灵力守御场。
妖族都能刮妖风,但风势大小就要视个人修为而定了。
舒颢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大的妖风,他蓦然一凛地想:难道来者就是岭南出世的那位大妖?
游意一边提醒所有人警惕小心,一边本能地伸手想要护住身旁的舒窈。
她却纤腰一拧避开了他的手,抽出腰间灵剑“霜轮”进行自我防御。
“别管我,快用定风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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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妖风最好的办法就是定风咒,这道符咒也是仙门修士的入门基础课。
普通修士运用定风咒,只能对付普通小妖,遇上大妖是肯定降不住的,毕竟双方实力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阵妖风来势汹汹风势极猛,显然出自大妖的手笔,自然要由北斗七尊之一的游意,使出定风咒才能降服。
游意当空结了一个手印,口中默念咒语。
定风咒念完后,一个透明的金色光符突然在空中大放异彩,那阵迅猛绝伦的妖风立刻就止住了。
如果不是密林边缘几株碗口大的树木,都已经被刮得东倒西歪,就像这阵妖风压根没刮过一样。
妖风消停了,江峰青的鬼影也不见了,看来是大妖出手把他救走了。
而这位大妖究竟是何方神圣,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看清楚,毕竟妖风刮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舒颢道:“舅父,姑母,能刮出这么大的妖风,至少要有千年左右的修为,这位大妖应该就是风陵菀吧?”
游意对于这个猜测没意见,舒窈却在一旁神色困惑地微微摇头。
“可我感觉不像是风陵菀。刚才妖风肆虐中我跟对方过了两招,这位大妖的武器似乎是重剑或大刀,而风陵菀的武器是一根黑蟒鞭。”
游意大吃一惊:“什么?你刚才跟大妖过了两招,没受伤吧?”
“没事,我还不至于那么弱。”
话虽如此,游意还是把舒窈从头到脚反复打量了两遍,这才放下心言归正传。
“如果不是风陵菀,那就意味着妖族又有了新的千年大妖,而且已经跟鬼族联手了。弥紫君单独把鬼奴派过来驱使尸鸟伏击咱们,鬼奴自保能力不够,就由大妖跟来暗中保护,及时出手救走了他。”
对于大妖出手救走鬼奴一事,秦忘情的心情复杂之极。
一方面他不忍心看着师兄的魂灵被灭;另一方面他也不忍心让师兄继续以鬼奴身份苟活于世。
两种矛盾对立的思想让他处于两难之中,无论江峰青是死是活都同样难受。
瞟了满脸纠结为难的秦忘情一眼,舒窈轻声一叹。
“秦公子,你刚才不该召回那支追阴箭的。事已至此,让你师兄彻底魂飞魄散反而是一种解脱。”
秦忘情脸上的神色茫然极了。
“我知道不应该,我也想给师兄一个彻底的解脱。可道理再怎么清楚明白,真正做起来却很难。我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本能地召回了追阴箭。素隐真人,您当年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警醒地咬住下唇,把不该问的问题直接咽回了肚子里。
虽然秦忘情的问题没有问出口,但是在场所有听到这番话的人,都不难猜出他想问什么。
——当年舒窈是怎么做到狠下心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这实在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有如迎面遭遇一场雪崩,舒窈整个人瞬间就被厚厚的积雪淹没了。
从头到脚冰冷得没有一丝一毫热气,连心窝都凉透了,嘴巴也像被冻住似的说不出一个字。
“对不起,素隐真人,我刚才失言了!您……您就当我在放屁吧,千万别往心里去。”
秦忘情期期艾艾地道歉,舒窈面无表情地沉默着,游意干咳一声岔开话题。
“栖霞寺不去了,所有人上马,回城!”
反正施粥布善的几百斤米已经提前捐给寺庙了,栖霞寺自有专人负责,他们一行人去或不去都不影响。
只要引蛇出洞的目标达到了,就可以直接折返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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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上马往回走时,秦忘情没精打采地落在队伍最后头,舒颢也一勒马缰放慢速度陪在他左右。
“舒颢,果然被你说中了,我下不了手诛灭师兄的鬼魂。”
“这也是人之常情。江峰青毕竟是你师兄,你俩感情深厚,下不了手很正常,否则你这人就未免太过冷血了。”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从小跟着师兄长大的,现在要我亲手杀他,就算是为了他好,我也还是下不了手。没办法,我真的做不到,之前是我太高估自己了。舒颢,如果你有机会再遇上我师兄,拜托你……帮他解脱吧!”
“我知道,我会的,你放心。”
舒颢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轻柔,但是几个字却仿佛掷地有金石音,带着重逾千斤的承诺之意。
交代完师兄的事后,遥遥注视着和游意一起并肩骑行的那个窈窕身影,秦忘情又有些懊恼地挠了一下自己的头。
“舒颢,之前我说话一时没过脑子,想来把你姑母得罪惨了!”
“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当面问姑母这种问题的人,不过她并没有生气了。”
“啊!她没有生气吗?我怎么觉得她气得都不想搭理我了!”
“姑母那不是生气,只是在发呆。你的话让她回想起前尘旧事,一时呆住了而已。”
舒颢从小跟在舒窈身旁长大,对姑母的性情很了解。
她不是那种轻易动怒的性子,就算是生气也不会骂人或打人,只是脸色一沉罢了。
而刚才秦忘情有些冒失的失言,舒窈的脸色并没有沉下去,而是表情陡然变成空白一片,陷入茫然的失神发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