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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薤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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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非泛的心情同样糟糕之极。

虽然凌卓殊曾经是他最看不惯的人,没有之一,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这个不良印象已经早有改观。

之前,大家猜测极有可能是凌卓殊助云浮月逃离瑶池不遥时,他还对他暗生钦佩之心。

“云浮月居然带人等在半路伏击凌卓殊,难道她不是他放走的吗?否则她这么做也□□将仇报了!”

回想起之前听到那个泣血一般的哀号声,舒颢缓缓摇了摇头。

“我想,杀死凌兄并非云浮月的本意,她应该只是想活捉他,作为人质用来威胁瑶光尊。但是……”

秦忘情声音艰涩地接过去说:

“但我师兄毕竟是弥紫君炼化的,有些不太听他们的使唤,出手毫不留情。结果……凌公子就这么意外死了!”

“是啊,他就这么死了!明明中午的时候大家还坐在一块喝酒,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美酒经,听得我都有些嫌他烦。可是……可是现在却要收殓他的尸身……”

闻非泛说不下去了,胸口像堵着一盘石磨,让他气闷到有些呼吸困难,更有一份沉甸甸的坠痛感。

闻安澜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

“卓殊之死,咱们还只是没有血缘之亲的外人,尚且难过至此。瑶光尊得到这个噩耗时,还不知会是何等悲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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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比闻安澜预想的还要糟糕。

当凌虚舟星夜兼程地赶到婺州城见儿子最后一面时,刚在庄园大门口和闻安澜等人照上面,他就双目赤红、脸色铁青地骂起了人。

头一个挨骂的对象就是闻安澜,凌虚舟状如疯狗一般,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咆哮。

“闻安澜你个老匹夫,云浮月都已经带人血洗了鸿运酒楼,你也知道了她跟西玄宗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还让卓殊一个人走?如果你当时安排了人护送,云浮月那个毒妇就没办法对他动手了!是你间接害死了我儿子!”

骂完闻安澜,凌虚舟又掉转矛头对着秦忘情开骂。

“姓秦的,你明明很清楚江峰青的魂灵已经成了弥紫君的鬼奴,却还是把他当成师兄看待,哪怕有机会杀他也下不了手。如果当初在金陵城外,你没有收回那支追阴箭,江峰青早已魂飞魄散,今日也杀不了卓殊。都是因为你一时的妇人之仁,才导致了我儿子的死。”

第三个挨骂的人是舒颢,凌虚舟老实不客气地对他实行株连制度。

“舒颢,你当时也在场,云浮月摆明了是来寻仇的,你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可能会对卓殊不利?如果你能想到这一点,卓殊就可以不用死了!”

骂完了他们三个,剩下一个闻非泛自然也无法幸免,照样被凌虚舟一通臭骂。

“我知道,你这个臭小子一直不把卓殊放在眼里,动不动就冲他甩脸色。现在他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刚才听凌虚舟臭骂自家老爹,闻非泛就已经很是不服,再被他这么一株连,更加忍无可忍。

“瑶光尊,如果你要追究造成凌兄之死的间接责任,难道不是更应该责怪你自己吗?要是当年你没有将魔将妻女秘密掳回瑶池不遥,云浮月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样婺州城外的伏击行动也就不会发生,凌兄也就不会出事了。”

这番话字字如刀般砍在凌虚舟的心里,砍出一片血肉模糊,让他痛彻心扉。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最应该责怪的始作俑者呢?

正因为十六年前,他贪恋陆华凝母女俩的美色,暗中将她们掳去瑶池不遥变成自己的禁.脔,才会导致今时今日的悲剧发生。

他极不愿意正视这一点,试图通过责怪别人来淡化自己的责任。

但是,闻非泛却老实不客气地戳破了他的遮羞布。

——卓殊其实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凌虚舟终究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一念至此,心如刀绞,他猛地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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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三更时分,持续了一整天的淅沥小雨变成了滂沱大雨。

豆大的雨点满地乱弹乱滚,如同有人扯坏了珍珠串,珠子四处散落。

昏迷了两个时辰的凌虚舟悠悠醒来,一开始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很快他就想起了发生过的一切,还寄希望于这只是一场梦。然而现实手持钢鞭将他打,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如同一具尸体般,他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好半晌,然后翻身下床往外走。

恍惚中他连鞋都忘了穿,仅着一双白色绢袜出了屋。

屋外下着大雨,天上没有月亮,数点淡青色的星光照不透昏暗的夜,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

凌虚舟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冒雨前行,在庄园里四处寻找着儿子停灵的地方。

终于在大雨倾盆的夜幕中,找到了一间亮着灯火的屋子。

宛如石雕木塑般,凌虚舟怔怔地伫立在屋前,迟迟没有抬足进屋。仿佛只要他这样拖延下去,儿子的死亡就不会被证实一样。

屋前有青石垒就的一处花坛,里面种着凤仙和月季,一簇簇原本开得正艳,奈何雨横风狂,打得花瓣簌簌而落,如同胭脂满地。

花落人亦亡,人生就如同一场花事,所有春光明媚百花争艳的开端,终究都逃不过春残花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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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浑身湿透的凌虚舟,终于像游魂一般推门进屋时,负责一起在灵堂守夜的舒颢和秦忘情双双一怔。

舒颢站起来问:“瑶光尊,你没事吧?”

“你们出去,我想单独陪着卓殊。”

凌虚舟的嗓音沙哑无比,模样也憔悴不堪,脸色是灰败的,眼睛就像盲人一样毫无生气。

整个人看上去半死不活,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秦忘情和舒颢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不再说什么,脚步轻悄地走出屋子带上房门,留下凌虚舟一个人。

凌虚舟一步步走向停在屋子中央的灵柩,脚步沉重得像是戴了看不见的镣铐,又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痛楚。

短短几步路,几乎耗尽了他长长一生的所有力气。

终于走到灵柩旁,他低下头注视躺在其中的儿子,眼泪有如洪水决堤般倾泄而出。

凌卓殊已经去世两天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尸体已经开始腐变了。

不过仙门有相关术法用来维持亡者生前的原貌不变,这一时间至少不短于七日。

躺在金丝楠木棺材里的凌卓殊,容貌俊朗一如生前。

他仿佛只是在闭目小憩,只要有人喊上一声,就会睁开眼睛醒过来,一双含情蕴笑的桃花眼,照样洋溢着难描难画的风流意态。

“卓殊,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要放走云浮月?如果你当初果真把她处理掉了,现在也就不会遭此劫难,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如果可以的话,凌虚舟宁愿以身相代,替亲生儿子去死,让凌卓殊活下来。

然而,魔派的人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而是像挖走他的心肝一样,杀死了他的儿子。

“卓殊,都是爹不好,是爹连累了你,爹对不起你啊!”

指尖触摸着儿子冰凉的脸颊时,凌虚舟忍不住泪如泉涌,满心都是撕心裂肺的懊悔。

懊悔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色迷心窍,把魔将妻女掳回瑶池不遥。

现在,就算他悔青肠子也无法修正这个错误,更无法改变错误酿成的悲惨后果。

在这个凄凉的雨夜,他只能凄惶地守在儿子的灵柩旁,与无比的悲痛、无穷的悔恨和无尽的泪水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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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颢和秦忘情并没有走远,两人就守在门外。

隔着一扇房门听着屋内传出的悲泣声,他们眉宇间的黯然之色更浓了。

秦忘情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什么也不说了,他从乾坤袋中取出舍念埙,举到唇边吹奏起来。

幽深悲凄的埙声,奏响了一支伤悲又苍凉的挽歌《薤露》: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舒颢默默地取出自己的白贲篪,与秦忘情一块合奏起了这支挽歌。

露水易干但能复生,人生奄忽却不可再得。人的生命反倒不如露水,何其可悲!

埙篪相和的哀悼之乐,应和着呜咽般的雨声,在深黑的夜色中,忧伤又凄凉地四处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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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江峰青之死一般,凌卓殊的英年早逝同样震惊了整个仙门。

尤其他还是死于江峰青的掏心鬼手,无异于是某种程度上的同门相残,让人感觉既可怕又讽刺。

发生婺州城外的这场伏击,云浮月作为主谋,也登上了诛魔榜的悬赏名单。

这个仙门以为已经死去多年的魔将之女,以最血腥惨烈的复仇行动,昭告天下她其实还活着的事实。

而云浮月当年能够活下来的原因,仙门上下也已经传遍了。

对于西玄宗宗主凌虚舟当年秘密掳走魔将妻女以充下陈的行径,很多人都皱眉不已,但是也有不少人认为,他没准是受到了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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