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张星行懵然发愣:“那怎么办,禀告宗主么?”
“来不及了。”谢玄玉从手下腰侧倏然扯下长弓和箭矢系在身后:“地牢密门通向的路只有一条,现在追还能找着线索,你若是害怕便留下,我一人去足矣。”
“谁害怕了?”
张星行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夺门就往地牢跑。
谢玄玉不甘示弱飞奔出去,二人在短短几个瞬息摩擦迸发出强大的默契火花,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翻身上马,朝着地牢密门打开的方向策马疾驰。
狂风在耳畔呼啸撕扯,张星行握着粗糙的缰绳,马身颠簸摇晃,沿着羊肠小道纵跑狂奔。
这种真刀真枪的马上骋驰跟现代人旅游骑马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张星行前几年在剧组拍古装戏,骑马戏基本靠后期合成或者是慢动作剪辑而成,此时在一匹活生生的马上风驰电掣,说不害怕是假的。
谢玄玉忽的放慢了速度,坐在马上自身后卸下弓弩,搭箭开弓一气呵成,一箭射出只听耳畔“咻”的一声破空之响。
前方不远处血肉刺穿的一声闷响,何鹏惊叫一声,连人带马跌翻在地,长箭穿过马的前蹄,箭尖在阳光下反射出清绝的血光。
谢玄玉不等马停,飞身而下,一剑刺出正中何鹏肩头。
惨叫声起,张星行策马赶到,看见马上有两人,一人是倒在地上吓得直哆嗦的何鹏,另一个人红衣墨发,窈窕娇小,如雪白肤上覆着一层薄薄面纱,手边一记弯月似的雪亮苗刀,与谢玄玉正面相抗着。
那人见到张星行,便舒展眉眼弯眸而笑:“小公子,又见面了。”
张星行定睛一看,不是那夜追杀他的西域舞女又是谁!
“你怎么在此处?”张星行翻身下马,快跑两步拦在谢玄玉和何鹏之间,生怕这死孩子一剑把重要证人给戳死了。
“为何带他出逃,你俩原先认识?”张星行不解。
女子微微一笑,反手一震,将谢玄玉剑锋一推而出,随即拎着何鹏转身就走,谢玄玉在武林这一辈的少年中绝对算得上翘楚级别,而在这女子手下竟连半招都不曾走过。
谢玄玉哪里肯退,提剑便上,朝着那红影离开的方向直追了出去。
“对不住了小公子,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前来抛砖引玉一番,你可别见怪。”女子笑盈盈的声音遥遥传来,随即匿去了踪影。
抛砖引玉?
张星行正不解,身后一只手便握在了自己肩膀上。
张星行:“?”
他慢慢扭头,侧脸骤然剧痛,掌风猝不及防从后方袭来,一把将他打飞出去,张星行又狠又重的砸在地上,半晌没起来身,感觉五脏六腑被打的稀碎。
对方完全没收力,奔着要他命去的。
张星行眼前充血,红蒙蒙的一片,勉强抬起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何岳……”他喃喃道。
对方蹲下身来,将张星行下巴一抬,若有所思:“你的剑就在手上,为什么不拔剑?”
张星行咳了一声,痛苦的咽下喉咙里的血沫,心想因为你搞偷袭。
“怎么不说话?”何岳不耐烦皱起眉,手上加重了力道。
“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他摩挲着被打落一旁的碎金剑,一字一句的对张星行道。
张星行伏地一滚,咬牙忍痛:“大哥,我不记得咱俩何时结过仇怨。”
何岳平静道:“起来。”
谢玄玉早追着那西域女子跑远了,留他一人孤立无援,张星行心里骂骂咧咧,全身却实在疼的厉害。
“拿好你的剑。”何岳翻腕一转,掌心气浪翻涌,张星行瞬间被内力托举而起,踉跄着从地上被捞起来推撞在树上。
何岳抬手将碎金撂给他,张星行接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不记得我了。”何岳平淡道。
张星行挣扎着喘着气:“你从前认识我?”
那一瞬间他没办法描述出何岳的表情,混杂了伤感茫然,最后慢慢归于冷寂,失望至极。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隐去所有神色厉声喝道:“拔剑!”
气浪翻涌,四面起风,枯枝树叶席卷扬入四面八方,如虹气势悍然掀翻周遭一切尘埃。
张星行见状崩溃:“我拔剑也打不过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何岳不答话,一剑刺出,唰然斩断张星行身后的树干,树冠摇摇欲坠,下一秒一整个全数砸下来,张星行侧身一闪,还是慢了几秒,被树枝勾到了衣服,撕拉一声衣服外衫撕裂了大半。
“我说了,拔剑。”何岳再次重复道。
张星行一边在心里大骂这人有病,一边不得不振剑而出,碎金剑身刚一出鞘气势磅礴便直直呼啸云端,他掌心一颤,完全控制不住剑身的震颤。
何岳的目光从碎金慢慢移到张星行惊惧的面容上,逐渐显现出一丝难以遏制的喜色。
“你回来了。”他望着周遭被打开的枝叶极尽喜悦,当即扔剑,上前一步拉住张星行,死死抓紧了他的双腕,全身的颤抖克制不住的蔓延到张星行身上:“碎金剑向来认主,绝不会骗人,你果真没死。”
张星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定定的望着何岳的双眼:“不,碎金剑是我上个月才在盘湖剑庄拿到的,我之前不曾见过何公子,公子怕是将我认错了。”
何岳突然狂躁:“你分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还是怨我,是不是?”
张星行一脸茫然:“我怨你什么?”
“十年前的事情,你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何岳定了定神,翻掌握紧了他的衣袖,张星行眨眨眼睛,他发觉何岳这个人好像很喜欢这种禁锢似的姿势和对方交流。
张星行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诚恳的对他道:“十年前,我应该在准备中考,我们那中考五五分流,考不上高中我妈会弄死我的。”
“装傻充愣。”何岳神色呼转阴狠,低低道:“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一手握住张星行衣领,另一手一掌直击而来,张星行圆目怒瞪,心里惨叫不是吧!这么凶残,哥哥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他避不开何岳的掌力,只能从侧面提剑勉力抵挡,剑尖的锋芒和掌风瞬间摩擦生出巨大光芒,张星行借此一力倒转碎金,身体被重重掀翻出去。
“你没完了是吧!”张星行咆哮出声。
“你若不肯承认,我今日便将你斩于剑下,回去以后我自会向沈知景交代,也好过他终日对着一个武功不全,内力不支的替身荒废了年岁。”
张星行唇边淌血,闻言终于变了脸色:“你说谁是替身?”
何岳今日似乎不打死他不罢休,并没有回答他话的意思,迎面又是一掌,张星行忍无可忍长剑一挥,划破天际,数道劲风剑气直扑而上,与掌风撞了个满怀,两人皆是一惊,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你还不愿承认吗?”何岳稳住身形,长出了一口气道。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张星行扶着剑柄,摇晃着支起身体:“刚才那些气息,是剑气本身就有的,不是我自己体内的,我不会武功。”
何岳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只静静的盯着张星行。
张星行指尖颤抖着扶住剑又咳嗽了两声,无奈苦笑:“你心里分明知道我不是你想见的那个人,你这打也打了,也验证过了我不是他......”
“住口!”何岳剑尖微颤,急促呼吸着停顿下来,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住口。”
“你放我走,今日之事我不会和沈知景说的。”张星行没听见一般继续道,提起沈知景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恍神。
何岳极为缓慢的摇摇头,手指骨节咔咔作响,他说道:“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张星行一口血喷出,万花千叶旋转飞掷刹那间穿过胸口,张星行有那么几秒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能看见血箭自前胸爆裂开来,他茫然抬眼,下一刻整个身体不受控制颓然倒地。
他感觉全身经脉骨骼寸寸断碎,血水尽数凝固,眼眶虽是睁着却漆黑一片。
“哥,你这样让楚酩将我们诓来此处,就是为了这个?”何鹏的声音自空中响起。
被唤作楚酩的红衣女子开口反驳道:“哎,小朋友不可胡言乱语,此事与我没关系,倘若日后你家宗主怪罪,可莫来找我扶光教的麻烦。”
张星行被人一脚踢得翻过了身,何岳在他耳畔轻声道:“现在呢,想起来了吗?”
“你当年在苍玄山前,就是这样死在沈知景眼前的,他因你而走火入魔,夺了谢书的毕生魔功,斩杀数千名围剿苍玄山的武林正道,当朝太子也险些丧命于此。”
张星行混沌的摇头,痛的没办法思考何岳话中意义,他十年前还在读初中,怎么可能见过沈知景。
“算啦,我一早便同你说了,这人就是沈知景太过孤寂找来的一个冒牌货罢了,不必费那么多心力,杀了便是。”楚酩摆摆手,袅袅婷婷的朝林子外走去。
“大哥小心!”何鹏惊叫一声。
何岳猛一回头,抬手便抵住了谢玄玉一剑,剑锋铮然一响,谢玄玉翻腕振臂一记侧挑将何岳手腕划出个血口来。
“此人乃我魔教徒众,岂是尔等说杀便杀的。”谢玄玉右手执剑,护在张星行身前,被剑气斩落的树叶如淅沥雨下,令人眼花缭乱。
“你是谢书的儿子?”楚酩定住了脚步,美眸流转,寒气森森,她勾起唇角:“原来是故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