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谢忱旁边的林今誉,浑浊的双眼再度露出先前的凶狠,故作不经意问伙计:“那位穿着毛披袄的哥儿是谁啊?怀里抱着的狸奴看着可贵了,不会是城里哪户人家的少爷吧?”
那伙计闻言动作顿了顿,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老二倒表现出少有的耐心看着伙计,最后待对方耐不住,压低声音告诉他。
“我听说……我这可是听说的啊。”伙计又申明了一遍,才真正步入正题:“你知道如今城里十分出名谢家茶铺吧?”
许老二眼神暗了一瞬,他能不知道!刚刚才被谢章成养的人羞辱了一番,他压抑着恶毒的想法点头。
“那你肯定知道这谢家茶铺原先姓林咯?”
伙计见许老二点头了才继续说话:“我听说这当今茶铺的谢老板是用了些手段将这林家茶铺弄到了自己手里,那谢老板早年也就是一个给人拉货的工人罢了,后面被林老爷子相中入鳌了林家,后面林老爷林老夫人相继去世只留下了一个柔弱的哥儿。”
伙计越说越唏嘘:“那谢老板也是个狠人,将林家少爷哄骗后得来林家多年的基业转头就把这位同床共枕三年的夫郎休了,鸠占鹊巢把林家少爷赶了出去!那林家少爷手无寸铁被扫地出门自然是必死无疑,城里没人遇见过那位林家少爷,但我早些年见过那少爷一面,那相貌犹如天仙呐,真不知道谢老板家业在手美人在怀有何不满……”
他说着看见许老二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赶紧回到正题:“就你刚刚问的那个,跟我之前见过的林家少爷长的可像了!而且那个哥儿也姓林,我猜他估计就是哪位。”
许老二听到这里整个人精神了,回头盯着伙计:“你真见过那林家少爷?”
“自然,四年前拜庙会的时候。”
伙计承认后又开始撇清关系:“不过我上面说的那些也是听了好几条小道消息,真真假假可没保障。”
许老二祥装不在意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些暗喜。
看来这谢忱根本就没攀上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反倒还捡了一个拖油瓶!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柜台前的林今誉。
琴坊里林今誉后颈忽然有些凉,他拉了拉披袄回头,并没看见什么。
“怎么了?”旁侧的谢忱手里拿着曲项琵琶看着他关心道。
林今誉摇头。
琴坊的生意如火如荼,谢忱却有些未雨绸缪起来。
曲城的消费群体有限,只卖两个新制乐器琴坊生意很快就会走下坡路,谢忱想了想决定将第三把新制乐器提上日程。
他这次想做的乐器是古筝,桑乐的古筝形状趋于唐代的十三弦筝,相比于现代筝的制作较为粗糙了些。
而谢忱要制作的不是现代二十一弦的大筝,而是现代十六弦小筝,十六弦小筝也是由清代的十六弦筝改造而成,筝也分流派,不同地域的筝形状各有差异,谢忱要做的这十六弦筝形状较短,弦与弦之间的空隙比寻常古筝弦隙大,因形状方正小巧便于携带。
谢忱好几天都待在琴厂挑古筝木料和画图纸。
许老二借着谢忱两人不在时,去谢家琴坊看那两把新制乐器,翻来看去都没明白这乐器是怎么弹奏的。
回镇后眼见着谢忱又忙了起来,谢家琴厂整日没停歇,暗地里使唤了好几个工匠都没从谢家工匠嘴里问出点东西,许老二心里有点儿急了,开始将目光放到一人在家的林今誉身上。
许老二算着谢忱在琴厂忙活儿的时候大摇大摆往谢忱院子里去,还未进去便看见院子外鬼鬼祟祟站着个人儿。
他一双眼睛眯起偷偷打量那道身影,眼珠子一转,迈步上去一掌拍在了那人肩上,将那汉子吓了一跳。
那汉子转身慌慌张张转身遇上许老二打量的眼神,原本慌张的心安顿下来。
这人便是魏淮。
他凭着一股莽劲天天躲在谢忱院子外偷听林今誉在房里弹曲,想要进去和人说话又怕吓着人家。
许老二别的不说记忆好,凡是镇上的人他几乎都认得清。
看清魏淮后,先是在心里猜测他与谢忱的干系,待见对方一脸心虚的模样他精明起来,装作是来寻谢忱的亲戚,板着脸义正言辞问:“你鬼鬼祟祟在我谢老弟院子外头想干什么?”
魏淮这么一听有些怂了,赶忙摆手压着嗓子解释:“俺、俺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来见见谢小公子你不要告诉谢哥呀。”
谢小公子,谢哥?
许老二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谢小公子……是哪位?我记得谢老弟家里只有他一人姓谢啊。”
魏淮闻言瞪大双眼,太阳穴突突。
“不不是,谢小公子就是谢大哥的弟弟呀,是哥儿。”他望着许老二解释。
“嘿,你说的莫不是林哥儿?他可不姓谢也不是谢忱的弟弟。”许老二呲着个大牙笑。
看来这个魏淮是喜欢上了林少爷,被谢忱哄骗了!
他心里一乐,有了计谋,若是他直接去找里头那个林少爷被谢忱知道了免不了一顿折腾,这新制乐器一事他就先不急了,先拿这个魏淮给他们点开胃菜!
许老二越看面前这个傻大个越顺眼。
魏淮闻言蒙了,双眼泛红盯着许老二,气血涌了上来,黝黑面庞里鼻孔微张:“你说什么?谢小公子不是谢哥的弟弟?”
他身材高大,发怒时两手抓在身前,一臂肌肉暴起,模样变得凶狠,声音又哑有粗:“他骗俺。”
许老二不禁被他这架势吓一跳,心里暗喜谢忱没好果子吃了,他面上还保持这关心的神色:“你这是怎么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魏淮是个打铁的匠人,力气大,脾气糙,发怒起来难以控制,他一拳发力竟直接将谢忱院子的木桩给捶歪了,咬牙切齿:“误会?!他骗俺谢小公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还不让俺追求谢小公子!”
魏淮想起自己之前来找林今誉时被谢忱赶走的画面,更加暴怒:“他耍俺!”
许老二一脸唏嘘在中间煽风点火:“哎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瞧着谢老弟对那哥儿十分上心,是要将人当夫郎养的,你要追人家夫郎他自然是不同意的,只是这骗人的确有些不厚道了。”
魏淮倒是听懂了许老二另一层意思,人家不让你追那哥儿是因着那是人家自己要娶的哥儿,而骗你嘛估计就是故意在耍你玩儿了。
他心里烧着火,便听见许老二又开始说话了。
“其实谢老弟这么骗人令我也觉得气,我听说林哥儿是在城里被休了夫,后被谢忱收留带到了镇上,也不知谢忱平日里把人关着是不是有什么……”他两眼观察着魏淮,嘴里的话点到为止。
剩下的话到了魏淮脑子里便是谢忱趁人之危将林今誉带到了镇上,因自己的私欲强囚了林今誉。
许老二看火候差不多便安慰了魏淮两句,最后拔腿跑了。
魏淮心里那火烧的更盛了,想去院子里敲门喊里头的人又怕将人吓着,只得在院子外等着谢忱回来。
临近午间,谢忱放下活打算回家做饭,刚靠近院子眼前便呼过一道黑影,脸颊被一道力狠狠砸了过来。
谢忱不设防的摔到了地上,抬头脑袋有些晕,在看清来人后拧起眉来:“魏郎君?你想干什么?!”
魏淮此时已经被怒火烧没了理智,凶狠的盯着谢忱:“你骗俺,你不是小公子的哥哥!你也喜欢小公子,你还把小公子关着!”
谢忱用舌头顶了顶受伤的脸颊内腔,锋利的眉眼压了压,眉宇间染上了凶气。
他没听懂魏淮的意思,不知道到对方怎么发现自己与林今誉关系,但显然不能再给对方纠缠林今誉的机会了。
他压抑着脾气起身解释:“骗你只是想借口让你放弃,小誉不喜欢你没有和你成家的打算。”
魏淮显然不想再理会谢忱的说辞了,磨拳擦手朝他威胁:“你现在给我放了小公子!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
谢忱松了松筋骨闻言冷笑:“你有病吧。”
这话无疑是一条导火线,魏淮握着拳就打了过来。
谢忱脾气好不代表可以无缘无故被人扁,他从小制作乐器,手上力气也是不容小觑的。
两人你来我往拳拳相交,魏淮手肘卡着谢忱的脖颈发力,咬着牙威胁:“放了小公子!”
谢忱一手卡在对方手肘中央,反掌抓住对方的手臂,另一只卡在魏淮腰下的手一发力,直接将人翻转狠狠撞到围栏上,他语气近乎冰冷:“放什么?你有病么?”
两人压围栏上扭打,几乎不分上下。
忽然一道咔咔声响起,谢忱眼皮一跳,只见魏淮身后的围栏轰然倒塌,两人顾应不暇后倒,狠狠撞在地面上。
原本完整的围栏直接缺了一个角。
魏淮整个后背压在木栏之上,黝黑的脸因为疼痛变形扭曲在一起。
谢忱也好不到哪里去,肚子直接撞在了魏淮的手肘上,胃酸涌上喉头,他青筋暴起直接低骂了一声:“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