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眨了眨眼,想不想留宿刘府全由林今誉自己决定,他并无意见。
自中秋一别,林今誉也许久没见沈梅了,心里也有些想她,见此便点了点头。
心大的刘钱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涌,笑容满面拍手:“那好那好,你们中午还没吃饭吧?不若现在留在坊里用饭吧。”
他说着摆手让人去对面食府订菜压根没给两人缓冲的机会。
两人留着乐坊里头和刘钱一块儿吃饭,谢忱便收敛了许多,怕和林今誉过于亲密被刘钱误解觉得他轻浮。
“你这新乐器是制好了,那琴行是打算什么时候开业啊?有做准备吗?”刘钱执着筷子问。
“估计需要一个月准备,小筝不好学。”谢忱回道。
刘钱微微拧起眉,觉得一个月有些太久了:“那岂不是白白亏损了一个月的铺租?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谢忱自然知道这样不妥,但那铺子也不是白白空置着,日后他要在里头教那六个乐师学古筝,且他相信待他小筝出市,定能掀起一波热潮将钱赚回本。
刘钱虽然觉得谢忱的想法过于自信,但也佩服他的胆量,捋了捋胡子:“如要教授乐师弹小筝岂不是需要在城里住下?每日往返赶路太消耗精力,小誉可受不住。”
谢忱点头称是,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小誉便留在镇上就好,我身体好能受得住。”
林今誉闻言不禁看向他,桌子底下的手拉住了谢忱的衣袖,显然是现在才得知这个安排。
他平日里苦练小筝就是想在这些时候帮谢忱,结果谢忱并没有让他帮手的打算,心里顿时难受起来。
林今誉没有当着刘钱的面问,谢忱伸手罩住了他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安抚他。
刘钱看不见两人的小动作,对谢忱的话颇为满意,但还是松口说:“这样也麻烦,不若这样,你和小誉都先在我府上住下,待小筝教授完再离开,这样小誉也能在府上多陪陪他伯母。”
谢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拘起礼:“这样实在过于麻烦坊主了。”
刘钱有些不满,“有什么麻烦的?你既然喊阿梅一声伯母,那我也算是你的伯伯了,这些小事就别向我客套了。”
他如今和谢忱当初第一次遇见时的模样判若两人,谢忱第一次见到刘钱时还以为对方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故意刁难林今誉,后面才发现对方是被谢章成的打压十分为难,其实心里是真真切切将林今誉当亲人。
谢忱心里想了种种还是不知如何将他和林今誉的关系告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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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忱和林今誉在乐坊吃完饭留了下来,将四把小筝分给四个伶人,教她们小筝的指法。
四个伶人本就会传统筝,许多指法都十分熟练,学起小筝来比原本不精古筝的林今誉要快许多,显然是谢忱将小筝的难度想高了。
下午教完伶人,谢忱和林今誉回琴坊取了牛车便往刘府去了。
因着中午谢忱的话,林今誉心里还介怀着,抱着阿白走在谢忱身旁句话不说,任谢忱怎么逗他都板着一张小脸,嘴唇微微抿着,垂着睫毛。
“若是真要天天进城教乐师弹乐器,那便得早早起床进城,晚间才能回镇上,现在冬日又冷,几番下来你身子熬不住,所以我才想让你留着家中。”谢忱揽着林今誉的腰柔声柔气解释,他根本就舍不得林今誉陪他受苦。
林今誉却撇了腰间的大手一眼,继续不语。
谢忱看着对方微微鼓起的脸颊,忍住想把人亲一把的冲动又说:“我知道你想帮忙减轻我的负担,但是只要你乖乖在家等我我就很开心了呀,要是你陪着我来回跑生病了,我会很心疼……”
“你知道起早贪黑来回进城很难熬,天气冷容易生病所以不让我一起,难道你是钢铁做的不会累不会生病?”林今誉甩开谢忱的手睁大眼睛瞪着他,眼尾染上一丝红色,平日温顺的面容少有的严肃。
“平日里家里的事我做不了,琴厂的活我帮不了,我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写字只会弹乐器,唯一能给你帮得上忙的就是教授乐器,可是这些现在你也不需要我了,那我每天都待在家里和只知道吃和睡觉的阿白有什么区别?”说到后面,他的情绪有些失控起来,眼睛发热咬紧了唇。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的阿白睁圆眼睛,委屈的呜了一声想要抗议,被林今誉拍了一掌,不敢再出声。
谢忱见此心跳揪在了一起,赶紧将人搂进怀里,两手笨拙的试擦在林今誉眼尾脆弱的皮肤上,高大的身子一下子被放了气一般弓着腰与林今誉视线平齐,心疼的不行:“是哥错了是哥错了,小誉不要了哭昂,是哥不好。”
谢忱一只手掌就能托住林今誉大半张脸,带茧的手指揉搓在林今誉的眼下,将软嫩的皮肤刮红了,他顿时懊悔起来只敢轻轻托着林今誉的脸给人擦眼泪。
林今誉吸了吸鼻子有些痛恨的张口,声音带着哽咽:“我没想哭。”
“哥知道。”谢忱低声安慰,托起林今誉的脸轻轻的吻了对方的额头,与他鼻尖相抵。
“是泪失禁,小誉其实不想哭,只是因为担心我情绪太激动才会这样,哥知道。”谢忱耐心的回复他,感受着林今誉脸颊上的热度,轻轻安抚:“是我不好,我担心你不想让你受苦,但你何尝也不是和我一样,担心着我不想让我受苦呢。”
他一己之私心疼林今誉,但林今誉何尝不是心疼他?每日苦学古筝就是想要帮他减轻负担,不想这么劳苦,但他却忽略了林今誉的想法。
林今誉不知道泪失禁是什么意思,但按照字面上理解是指自己控制不住眼泪吧,他听完谢忱的话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见林今誉气息平稳下来,谢忱又亲了亲对方潮湿的睫毛,双眼诚挚的望着林今誉:“哥现在和你在一起了,以后不会再擅作主张做决定了,凡事以小誉的想法为主,听从小誉的意见好不好?嗯?”
林今誉吸了吸鼻子,冷静过后发觉自己又耍小性子了,不自然的想要撇开脸,但因为被谢忱掌心罩住了半张脸动不了,手指因为害羞的缩了缩,说话时有些磕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总之哥需要反省。”谢忱露出笑来。
林今誉眼睛有些干涩,看着谢忱声音缓和了许多,认真问他:“谢大哥,你会觉得我很烦吗?”他心里有些难受,“我最近总是有些不对劲。”
“嗯?什么?怎么可能,小誉做什么我都喜欢。”谢忱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会觉得林今誉烦?!他巴不得林今誉天天任性,当然得是开心的那种。
林今誉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对,只好道:“我最近总是不太对劲。”
谢忱觉得对方思考的模样可爱的要勾着他的魂,将手托在对方的后颈上,弯起眼:“小誉喜欢我才会这样。”
林今誉被他的话闹红了脸并没有否认。
两人在巷里闹了一通,赶紧往刘府里去,其中只有无辜的阿白受到了牵连,委屈的窝在林今誉怀里。
两人到刘府时,沈梅早早就在门外等着了,见到两人赶紧迎上来,有些困惑:“怎的耗了这么长时间?琴坊很忙?”
林今誉不禁想起刚刚巷子里的小别扭,不自在的嗯了一声掩饰。
“哎呦,是不是冷啊?脸上这么红。”
刚刚林今誉被谢忱手指擦红的脸还没消,沈梅看到后误解了,以为是林今誉冻红了脸,赶紧将准备好的大氅盖到他身上,把人揽进门。
谢忱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跟在两人身后。
“我早早便叫人准备晚饭了,就盼着你们来。”沈梅高兴道,叫下人带着阿白去吃肉干,转头给林今誉塞了一个汤婆子,微微拧起眉:“怎么这么冷不买个汤婆子?冻着手怎么办?长冻疮可是很难熬的。”
“不是,谢大哥给我买了,只是抱着阿白很暖便不想带汤婆子了,带了有些累赘。”林今誉急忙解释。
沈梅挑眉扫了谢忱一眼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又去看趴在地上咬肉干的那一大团毛茸茸笑出声:“看上去的确挺暖和。”
饭菜还没上桌,沈梅先给两人添了一杯茶。
大厅里头点了好几个火盆一时间暖洋洋的。
“现在天气冷,你在镇上住着会不会冻着?”沈梅还因着刚刚在门外看见林今誉泛红的脸颊有些担心。
“不冷的,家里也有火盆和汤婆子。”林今誉摇头。
“那睡觉呢,被褥够不够厚?”
两人闻言皆是一顿。
林今誉两手不禁抱紧了些汤婆子,眼睛不自然的眨了眨,有些心虚:“够、够厚的。”
平时睡觉,谢忱整个人将林今誉包的紧紧的,完全不给冷风碰到他的机会。
沈梅抓住了这一丝的微妙,看着林今誉抿着的唇,看了谢忱一眼。
对方朝她笑:“伯母放心,我定不会让小誉受冷。”
她抿起礼貌的笑容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猜测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