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誉说你们要在城里买了宅子再办亲事,谢郎君可有找到合适的房宅?”
谢忱落在林今誉身上的目光收回来看向许栖摇头:“还未。”
许栖张口语调缓慢:“那你们是喜欢城街的院户还是郊外的庭院?我虽极少出门但许多地方还了解些,若是可以我让张鸣轩帮帮忙……”
“商队一事已经十分劳烦张家主了,房宅一事我们日后会亲自去找看,真是谢过许公子的好意。”谢忱朝许栖道谢回绝了他的好意。
许栖被拒绝了也不恼,微微支着下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眉眼微垂思索着低念:“亲事定在明年春吗?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份重礼,再过半月便是除夕了。”
林今誉闻言也猛然惊觉,快到除夕了,母亲祖母的忌辰也快到了。
沉重的情绪忽然席卷而来,他掩饰般垂下头,交叠的双手微微攥紧。
“届时我可要给小誉打一套首饰来!金镯玉镯都要!”许栖双眼精神了许多朝林今誉笑,微凉的手按在他的腕上一惊:“小誉你的手怎的比我还冷。”
“只是刚刚被风吹凉了。”林今誉将手缩回绒袖里干笑。
谢忱微微拧起眉,翻开汤婆子往里面灌水,在林今誉说话间给汤婆子套上布套,合紧盖放入林今誉怀中。
许栖嘴里原本要说的话被这动作打断,有些卡壳说:“手、手凉可不好……得看看大夫是不是体虚。”
谢忱站在旁边因着这话留了心。
晚间休息,谢忱抱着林今誉掌心将对方的双手包住,感受这那一丝骨感抿唇。
两人在温泉山庄里呆了四天,才随这张鸣轩的马车回去。
许栖原先与林今誉泡温泉时约定一同载车而归,不料昨夜起了高热,回去时只能由张鸣轩前后照看着。
这温泉山庄环境其实不错,装潢也用心,只是山道有些陡,但若是在里面常住平日出门定要颠簸劳累。
马车过路矮房一带停了下来,谢忱与林今誉先下车告别,两辆马车咕噜咕噜朝远方而去,周遭相邻的屋舍里的妇人微微探出头围观。
许杰提着木具远远看着,最后压下头离开。
进了屋里,谢忱先将家里的火盆点起来,屋门半掩着抵挡寒风。
待堂房里暖和些了,谢忱才出去将院里的三株花抱回来,这三天院里的花全靠张鸣轩派人照应,这人情可欠大发了,谢忱压着眉将花盆放下,呼出的热气化成一阵白雾。
“今天是不是格外冷些?”
谢忱刚进门,林今誉便将汤婆子抵上来,贴在他冻红的手指间。
“年关将至应当是要下雪了。”谢忱道。
每一次降温都像是要下雪的征兆,只不过最后都落了霜。
“初雪吗?应当是这段时日下了。”林今誉回忆着道。
谢忱将手捂热了便把汤婆子放回林今誉手里,温热的指尖贴在林今誉的脸颊边,低头认真的望着对方:“小誉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自泡完温泉整个人都奄奄的。
他心里担忧着,以为是那次在厢房里闹太过让林今誉难受了。
林今誉望着谢忱细长的桃花眼,瞳孔里自己的眉眼微微垂着透着一丝郁结,他睁圆了些眼睛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欢快些摇头:“没有啊。”
他抿起笑解释:“只是坐车有些累了。”
谢忱看着他的模样有些狐疑,最终将人拉进怀里没再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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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忱四天没去琴厂,厂仓库里头堆不少没装弦的乐器,第二天便忙了起来,且商队的事儿谈妥了,他还要进城将消息告诉任月,让她日后登记需要外地的货单,这么一来便想赶紧把小筝装好弦送货进城。
连续忙了两日,这天清晨气温格外的冷,谢忱起床时露在被褥之外的手指关节都被冻的苍白。
他换好衣物拉开厢房的窗户朝外头瞧,外面果真刮起了雪花,地上盖住薄薄一层白色。
趁着寒风还没刮进来,谢忱赶紧合上窗,转身将林今誉身上的被褥裹紧才出门。
他先在灶台里头起火,随后点着堂房和厢房里的火盆驱散屋子里的寒气,待热水和早饭一块烧好了,灌好汤婆子,这才去房里叫被窝里的人起来。
床榻上的人半颗脑袋埋在被褥里,长长的黄发散落在绣枕边,眼睛紧闭着。
谢忱趴在一旁端详着林今誉的睡颜,随后才一点点将手搭在他的脸颊边的枕头上柔声唤他:“小誉,该起来了。”
床上的人细眉一蹙,缩进了被窝里。
谢忱被他这模样逗笑,怎么今天还赖床了?
他小心翼翼将被子掖到对方的下巴下面,再度唤对方起来。
林今誉睫毛颤了颤,呼吸有些紊乱。
谢忱一扫林今誉脸上苍白的唇色,这时才发觉出异常,赶紧将手搓暖了些贴上了林今誉的额头。
有些烫。
谢忱顿时慌了神掌心贴着林今誉的脸颊赶紧将人唤醒。
林今誉睁开眼时意识还有些昏沉,反应迟钝的嗯了一声,觉得眼皮无比沉重想要合上。
“小誉听话,先别睡。”谢忱急急忙忙将烤在火盆前的衣物取过来,一一件件给他穿上。
林今誉浑身没劲儿,靠在谢忱身上由他摆弄,低下头时不时发出一阵咳嗽。
把人裹的又厚又严实后塞上汤婆子,谢忱赶紧拿着大氅盖在林今誉身上,将人抱起来急急忙忙往镇上的医馆里去。
这时寒冬飘雪道上没什么人不少人家紧闭着家门,谢忱头上顶着雪团冰碴冲进开着半扇门的医馆里将里头的老大夫吓了个够呛。
“大夫!快快帮我看看。”谢忱喘着粗气急道,手上却轻轻将林人放到靠凳上,小心翼翼将那挡雪的大氅拿开,林今誉抱着汤婆子眉毛难受的皱着,眼睛紧紧闭着。
老大夫将火盆往林今誉脚下挪了挪,见谢忱急眼的模样不紧不慢安抚道:“莫慌,冬日挂雪,小公子这副模样应当是染了寒气发高热,你先将身上的雪碴去了,以免跟着受寒。”
谢忱闻言跑到廊下随意甩头拍衣,将身上的雪拍来急急忙忙冲回去。
老大夫使唤他将林今誉抱到屏风后的小榻上,低头给林今誉把脉,下垂的眼皮微微睁开了些,扫了谢忱一眼:“用早膳了吗?”
谢忱摇头。
老大夫染白的眉毛微微一拧又使唤他:“先去右廊小房里煮一锅姜汤和热粥来。”
谢忱眼睛直直看着林今誉,最终还是转身再度出去。
他身上的雪虽然拍干净了,但化在身上的留出一阵水渍,寒风一吹冰冷刺骨。
小房里只有一些熬药小砂锅,谢忱将粥和姜汤整好,烧起火后整个砂锅被火焰盖住热气冲天,缓和了小屋的温度。
谢忱一心记着里面的林今誉,添好柴火赶紧转进屋里。
老大夫正抓着林今誉的手腕,将他的衣袖叠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抵着他的手臂前内侧朝上连推。
那白皙的手臂上被推出一道刺眼的红痕。
见谢忱进来了大夫的胡子一撇,扫了他一眼苍老声音有些严肃:“进来作甚?好好看你的火去。”
谢忱只得回去,心里又慌又怕。
他不知道古代怎么治疗发烧,那大夫到底能不能治,林今誉身上那么烫发烧的度数定是很高了,要是治不了这么一下去怕是要烧坏人。
谢忱坐在砂锅前干着急,直到锅里的姜汤咕噜噜沸腾冒烟,才回过神来赶紧将汤取出来端进屋里。
老大夫这会儿已经回头抓中药了,谢忱放下汤小心翼翼去探林今誉的额头,温度竟然降了下来。
他紧绷的神经不禁松了下来,把人抱起来小小声唤林今誉醒来喝姜汤。
“他喝不了。”老大夫回头拧起眉,“早膳未用喝姜汤?你当他的腹是铁打的?”
谢忱闻言反应过来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赶紧将林今誉放下,步伐有些混乱的回去给粥看火。
待粥煮好,他又急急忙忙端粥进来,唤醒林今誉一点点给人喂粥。
老大夫将打包好的六捆中药放到桌边,扫着他衣服上一片片水渍冷声说:“你自己也得喝碗姜汤驱寒,不然也得受寒高热。”
谢忱点着头朝对方道谢,从兜里翻出三两银子放到桌上。
老大夫看了那沉甸甸的银子一秒通通收入囊中,态度没有变化道:“高热不会即刻消下去,回去将人捂一捂发发汗,草药每日煮一蛊,另外两包贴红纸的药草用于药浴,沐浴前记得先在他耳后脸上擦一擦,且三日之内不可浴发……”
谢忱将话悉数记下,老大夫说完医嘱便出了屏风外。
这会儿雪停了,医馆里来了不少咳嗽的病人,老大夫一人在屏风外忙碌,使唤那些病人的亲人去小屋里熬药,那语气同使唤谢忱时一样。
谢忱将自己身上有些湿痕的衣服脱掉放到火盆前烤,而后坐在榻上抱着林今誉一点点给他喂粥。
林今誉这会儿意识清醒了些,浑身酸痛难受吃粥喝完姜汤,虚虚抵着谢忱的胸膛看他喝粥灌姜汤。
“……谢大哥。”
“嗯?”谢忱一口将粥吃了,姜汤也跟喝水似的一口干完,低头看怀里的人柔声问他:“怎么了?”
两人身上这时满是姜味儿,呼气时都熏乎。
林今誉皱了皱鼻子,微微泛疼的手臂抬高了些使得手指能够碰到谢忱的手臂,声音微弱:“你怎么没穿外衣。”
谢忱脊背很冷前胸贴着林今誉而感到暖洋洋,他将林今誉抱紧了些安抚他道:“有些热就脱了,一会儿穿上,困不困?小誉先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