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胤禔刚走到毓庆宫门口就听见康熙愤怒责骂胤礽的声音。

他微皱了下眉头，大跨步进去：“儿臣拜见皇阿玛。”

康熙看他到来，微眯了眯眼，原本皱着的眉皱得更紧了，冷淡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额娘上午给儿臣送了她新做的衣裳，儿臣进宫本是陪母妃用膳，谁知半路便听说四弟晕倒了，所以来看看。”胤禔恭肃地磕了个头，解释道。

康熙哼了一声，不知信没信，总归懒得同他计较，抬手叫他起了。

略过他，康熙眉眼冷厉地看向胤礽：“你是太子！大权在握是让你在宫中作威作福，对着你弟弟拳打脚踢的吗？”

“今天儿臣是太子，谁知道明天还是不是。不趁着还有点权势干点想干的，到以后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再想干又怎么如愿呢。”太子出乎意料地没有马上认罪，反而轻狂地看着康熙的脸，语中满是怨气。

胤禔瞪大了眼，震惊地打量着太子的神色。

“你！你好大的威风啊，胤礽。看你这话，怨的不是老四而是朕，是吗？”康熙也被胤礽的不逊震惊了，怒喝道。

胤礽垂头不语，似乎要将反叛进行到底。

“既然怨的是朕，何必把气撒到别人身上。你就这么欺软怕硬吗？”康熙看着他，口吻尖刻，语带嘲讽。

胤礽则是悄悄掀起眼皮，闷声道：“儿臣没想欺负他，是他明知我心情不好，自己跑来碍眼。”

康熙语气一滞，看向胤礽的眼睛里只有失望，空气在此刻停止流动，康熙抬起手又放下。

他突然很疲惫，这个自己亲手教养并寄予厚望的孩子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愤怒已经褪去，只留下沉郁冷漠。他不想再说什么，留下一句太子禁足一个月的命令便抬脚离开了。

胤禔来本是想要看看他皇阿玛是不是又要偏心太子，让此事不了了之，结果却围观了这父子俩这么大一出戏。

康熙拂袖而去，太子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

胤禔沉默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冲伺候的宫女询问胤禛在哪个房间。

这个动作一下把胤礽从萎靡不振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愤恨地盯着胤禔，“我跟胤禛亲近的时候，你动不了我，恨不得三天给他使一个绊子。怎么，知道他要当皇帝了，你跑来装兄友弟恭了？”

“太子爷这可不兴乱说，我大清以后究竟谁当皇帝是皇阿玛一个人决定的事，岂是你我能胡乱猜测的？总不能你无情无义，也要兄弟们跟你一样无情无义吧。”这话明明白白就是告诉太子，你跟我嚷嚷也没用，咱爹就是让人家当皇帝，不让你当，怎么着吧。

经历过天幕和胤禩透露未来的事，胤禔已经能完全确定康熙对他的态度了：不在乎，太子的垫脚石，不会让他接班。

好嘛，算计这么多年，敢情从一开始就没希望。说难受肯定是难受，不过他一想到太子一开始就拿着板上钉钉了的好牌，最后不是也打出了死局？立刻好受多了。

他不管胤礽什么反应，扭头去找胤禛。

胤禛还在昏迷，伺候的太医说是感染了风寒，又在风里站了那么长时间，所以有些发烧；又被太子一脚踹到心口，一下子就昏迷了。已经灌了药，估计很快就醒，只是怕是要修养一段时间。

胤禔看着胤禛苍白的脸，神色一冷。

他对胤禛感情不深，但最讨厌胤礽的就是这点：他真拿自己的亲兄弟们当自己奴才！

康熙为人温和，虽有威严却不过分居高临下，反而因为历经世事变化，沉淀出一种圆融、敦厚的气质，让人自发地想要服从他。

况且他小时候淋过雨，所以即使对太子过分偏爱，却也不会亏待其他孩子。

胤禔就连在康熙那里都没有体会过这种等级压迫（毕竟他觉得儿子孝敬老子天经地义，扯不上压迫），在太子身上倒感受得彻彻底底。

这也就是他一直和太子作对的原因之一。

想想吧，老头还在，这完蛋玩意就一副自己是皇帝的高傲脸，真让他当了皇帝，他不得把头抬到天上看人，到时候还有他们这些人、尤其是他的好日子过？

人也看了，热闹也看了，还跟太子吵了一架，小八交代的任务圆满完成，胤禔志得意满地走了，留下太子看着他轻快的背影暗地里生了一肚子气，又损毁不少文物。

太子生气，他就开心。他满面春风地朝惠妃的宫殿走去，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刚才的场面讲得绘声绘色，一抬头，却见胤禩站在不远处的桥上喂鱼。

他快两步走过去，“八弟好兴致啊。”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看见这小鱼倒是生动可爱，大哥要不要一起喂会儿？”胤禩笑道。

“闲着没事怎么没去看看胤禛，你没收到他晕倒的消息？”胤禔眉眼微动，打量着他的神色询问道。

“我已经是靶子了，还到太子眼前乱晃，怕他瞄不准我？”胤禩自嘲。

胤禔哈哈大笑，“胤禛要是有你这个眼色也不至于现在躺在那里了。”

胤禩的手轻轻敲着桥梁栏杆：“他有去的理由，我有不去的理由。这两者可不一样。”

说完，不等胤禔问有什么不一样就又接着开口问胤禛的状况。

胤禔把太医的话给他大致说了说，揽住他的肩膀，好奇道：“那你觉得我今天去，是对是错？”

胤禩对上他那富有求知欲的目光，无奈道：“去可以去，你和太子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去看热闹皇阿玛才奇怪呢。”

胤禔神色轻快，好似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正要自夸两句，胤禩又开口道：“但你速度太快，这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你在宫里安插有人手吗？”

胤禔瘪了瘪嘴：“我那是怕来晚了就没得看了，更何况谁能拍着胸口说自己在宫里没有人手啊？皇阿玛知道就知道，他还能把钉子都拔出来？”

胤禩倒是没反驳他，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有理，皇阿玛之前也未必不知道你的人，说不定你去得越快，他越安心呢。”

愚蠢的敌人当然比聪明的敌人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