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面上看，虞渊是那种很典型的，在国外长大、黄皮白心的世家子弟。

虞家早一百年前就迁到国外，早期靠餐饮和一些不那么遵纪守法的买卖发家，就像大多数头脑好使，又有勇有谋的华夏移民，在M国攒下了很大一份家业。

当然，虞家和普通移民并不一样，他们原本便家底丰厚，又是传承的天师世家，在当地华人圈都很有威望，家族扩张越来越大，到了如今，不仅财富累积到不可想象的地步，在普通人中的政商两界也都遍布门徒。

这样看来，比起大多数躺在祖宗荫庇上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虞渊倒算勤奋好学。

虞渊的母亲是现任的家主，年轻的时候是究极恋爱脑，一定要放弃一切和一个高加索男人私奔——那就是虞渊的父亲，据说帅得惨绝人寰，这在虞渊脸上可见一些端倪。

可惜“美人”不长命，虞渊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病逝（这一点资料上标注了“存疑”），后来他母亲就收了心，回归家族好好做事，这些年也算是中规中矩，只是一直都没有第二个孩子。

再说到虞渊自己……

李博文和各部门的小年轻们缩在另一边，大家用敬慕仰慕的眼神遥遥望着对面的苏祠，看着日光在他认真阅读的面孔上投下令人迷醉的光影，简直如诗如画，越发觉得这位传说中的师兄深不可测，果然是雪山之巅的高岭之花。

作为后勤部百事通，李博文已经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跟他的小伙伴们吹嘘道听途说的“苏师兄光辉事迹”，最后留下一点点时间，科普他们此行的主要对手。

“……再说到这位虞少爷本少啊，”李博文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其实也很厉害的，我家里有表亲在M国留学，虞少爷在他们那的学校那也是传奇，简直就是北美苏师兄！”

许芊葳大着胆子说：“那我觉得还是苏、苏、苏天师更厉害一点。”

她刚加入这个圈子不久，对里面的各种称谓职级都不太熟悉，再加上是这里唯一没有出身超管学院的人，总觉得和大家聊起天来比较别扭。

好在小伙伴们都很热情，一个医疗部的女孩子连忙道：“你都是我们招生组的人了，怎么也算半个同门，跟我们一起叫师兄呗。”

“就是就是，”李博文也说，“局里那么多人，谁记得谁的学历啊，我们这些比苏师兄后入职的，刚见面叫叫总队，想亲热点一律统称师兄！”

许芊葳弱弱道：“我听见唐部长叫他苏天师。”

“他们是发小嘛，称呼更随便，一般没人那么叫，”李博文摆摆手，“我们唐部看着温和，其实很眼高于顶的，他这么叫苏师兄算是调侃吧……毕竟和天才同届。你知道吗，苏师兄现在还是‘天师资格考试最年轻通过者’的记录保持者！”

“天师资格考试？”许芊葳一愣一愣的，“全国统考吗？”

几个年轻人都笑了。

“全世界统考呢，”刚才那女孩做了个鬼脸，她叫周天娇，是今年七月刚入职的，算起来比许芊葳早来没一礼拜，但懂得蛮多，“这是我们圈子里最重要的等级考试，通过了才算真正成为一名天师，有资格独立执行任务，对阳间的各种超自然现象拥有官方承认的执法权。”

李博文说：“根据不同的宗教流派，这个考试通过后得到的职称叫法不同，但联合国成立以后，各国的考试就都是放在一起举办的，非常具有含金量。”

“哇，那苏……他，是全世界最年轻的通过者吗？”

李博文挺起胸膛，与有荣焉：“没错！所以苏师兄在全世界的玄学工作者里都很有名，而且因为脸，人气很高，论坛里天天都有关于他的帖子。”

李博文说着，已经热情地掏出了手机：“你现在还没有正式入职，但我邀请你，就可以先注册一个论坛号，这论坛全世界联通，不用翻墙，不过你还不能发言，只能浏览灌水版块，得以后局里通过你的权限，才能开放其余社区，并进行发帖。”

许芊葳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跟着他复杂的步骤操作，最后得到一个阴阳鱼图标的app，点开以后能选择用户语言，总体是页面非常简洁的网页论坛，灰底宋体字，一股政府门户网站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博文讪讪：“所以我们确实一直都挺缺美工……”

他刚才所说苏祠的人气所言非虚，现在，在一堆“诚信符咒交易”“风水堪舆指南”“天师资格考试资料大全”……之中，一条后面跟着[hot]的帖子就飘在首页，标题是【王不见王格局终于要打破了吗！家人们，谁知道这次华国国内和国际招生办负责人是不是真的是苏祠和虞渊啊！】

里面已经有了几百条跟帖，有许多语序结构混乱，一看就是被机翻的外语，不过大概都能看明白。

这和许芊葳平时喜欢逛的豆瓣小组蛮像……她心想，以玄学圈的人数比例，和这个在豆瓣都是大热帖的回帖数，年轻偶像的人气果真不可小觑。

周天娇也津津有味地凑着看：“我一直挺奇怪，他俩怎么就被传成‘王不见王’的，见都没见过，不可能有什么过节吧？”

李博文神秘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混的八卦小组不够多了吧？要说过节其实很大，只不过，是虞渊单方面的过节。”

周天娇撇撇嘴，看上去很想顶他一句，可又抑制不住好奇心：“什么事儿啊？”

李博文：“你们知道，苏师兄破天师记录之前，前面那位记录保持者是谁吗？”

“谁啊，虞渊？”

“宾狗！”李博文轻轻打了个响指，“而且很惨，才保持一年，第二年就被苏师兄破了——更惨的是，虞渊其实正好就只比苏师兄大一岁，零一天。”

周天娇：“嘶。”

许芊葳：“嘶。”

难怪！

那真是很大的过节了！

另一边，苏祠却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局里给他的正式人物资料，自然不会放这些可信度存疑的八卦猜测。

不过，即使没有李博文介绍，苏祠也早就知道虞渊看自己不顺眼了。

昨天在局里，从见面放狠话，到刻意等着他炫耀豪车，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示威啊！

不过苏祠接受良好，他才不怕树敌，只怕能刺激自己进步的对手不够多，只要，嗯，不要再出现唐晏楼那样的情况就好。

苏祠想到这里，头皮一麻，立刻记下来，待会儿找到没人的地方，马上要把“我和虞渊没有浪漫关系”这件事存进前尘镜。

国内招生组的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中午前搭上了航班，落地魔都。

李博文殷勤地给每个人发“松筋利骨符”，以抵消航程带来的疲惫，小年轻们顿时又生机勃勃，很想立刻就大展一番身手。

“师兄师兄，我们这就开始吗？先去哪一家？”

“局长说他有一位老友，要我们落地之后先去拜会一下，”苏祠检查手机信息，发现了林局不久前发来的一条短信，“那我们明天再去拜访学生家长。”

几个人都交换了惊讶的眼神，来之前最火急火燎催着的就是局长，还害他们损失了一天周末，怎么到地儿了反而不急了？

但打工人能说什么呢，一行人上了魔都分部的专车，仍然是那种很舒适的大型房车，朝林局长发来的定位驶去。

随着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稀少，而环境却越来越好，年轻人们慢慢露出了惊叹的神色。

“这就是传说中，魔都巨富的那一片豪宅区吧……我的妈呀，居然离市区这么近！”

“哦哦哦刚才我看到了一个大古堡！欧式的，富丽堂皇，周围种了好多树……可惜太远了看不清，院墙太高，都把细节挡住了。”

“人家要的就是这种无人机都拍不到的隐私性嘛，而且我爷爷说，这地方都请大天师垫过阵法，凭咱们的道行，就是使了法术估计都潜入不了。”

“……好好的一天天想潜入人家宅子做什么，又不是小偷刺客。”

“哦哦哦这里又有一户中式园林！大院子里都是小红楼，太帅了吧也！”

年轻人们叽叽喳喳，讨论得很是兴奋，尽管在这个圈子里，他们已经算是见多识广，可面前这样管中窥豹的滔天富贵，那属实是没亲眼见过一点。

车子越走越深，苏祠甚至已经感受到某种空间法术的痕迹，看来这片庄园区，为了保证每一位富豪的庄园占地面积，是用了一些空间延展的法术的。

可是这样的话……

他皱起眉头，空间和时间是最高深、不可触碰的术法，这样大的面积，这样肆无忌惮的使用，一定会让这附近的空间壁变薄，会更容易招惹里世界的鬼祟啊。

最后，他们驶入一扇爬满艳丽蔷薇的大门，穿过碧绿的草坪和花篱，在一处哥特式的古堡前停了下来。

众人下了车，可既没有见到来接引的管家，也没有任何一个哪怕是保安的人出现，这片草木葱郁的庄园莫名荒寂，在夕阳下被笼罩上稍显诡异的色彩。

苏祠扫了一眼来路，方才笔直的柏油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草色，翠绿的枝叶与艳丽的蔷薇似乎正从两侧花圃蔓延，缓缓侵蚀着宽阔的马路。

退不了了。

苏祠抓紧他的球包，率先走进敞开大门的幽深古堡。

“走吧，在这里歇一晚，我们明天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