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第一班电车经过的铃声从远处传来，彻夜未眠的记忆师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卧室的门不知何时半开着。

多亏了公寓逼仄的空间，记忆师很轻易就能感受到，里面的三个呼吸声。

就像昨夜感受到他们长时间的离开一样轻易。

男人轻手轻脚的拉拢了半开的门扉，对着镜子开始修饰自己的面孔：

他已经和当初的一些暗线搭回了消息，虽然不比从前，但显眼的风吹草动已经尽在掌控。

而更深处，如今的局面伸手探索的不确定性太大……

简单来说，他单独行动的用处已经不大。

所以。

不要再多想了。

离开的那一刻，就该当化妆师已经死了，不是吗？

看着镜中被高超的化妆技术逐渐遮掩的颓废面容，记忆师叹了口气。

……

几分钟后，焕然另一人的记忆师已经写好了“我继续出门去东边看看有没有票”的便签。在冰箱前站定。

而那里，有一张便签已经等候他许久：

“我已经找到了可靠的票贩，等醒来我们一起去。”

卧室里，呼吸声仍均匀如初。

所以——

他们怎么还不起床？

区区熬个夜算什么，现在的谍报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记忆师躺回沙发，补觉开始。

……

“……原来，你们是这样打算的。”

一直睡到十点，爬起来的几人在餐桌前成功会师。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又帮魏尔伦添了些柚子汁，兰波看向在听完计划后一直凝眉沉思的记忆师：

“是的，所以在熟悉柏林的你看来，你觉得可行性怎么样？”

记忆师的语气并不肯定：“……有相当的可行性。”但倾向无比明显：

“在化妆师被抓后，接替他岗位的正是助手之一，瓦格纳。其实当初替换后，我们……和你起过同样的心思。

化妆师异能的短板你也知道。因此，我们隐蔽的着重培养了他、

发色、肤色、体型、面貌走向……和卡纳里希的差距在所有候选者中是最小的，意味着变形时间就可以缩短，同时在变形期间，也更不容易让人生疑……”

越是分析，记忆师越是觉得具有不小的可行性，收益也足够动人。当然中间也有巨大的风险，在柏林干这种事就得有当场捐躯的准备。

但是——

谍报员不就是随时都身处这种情况的人吗？

没有觉悟的人，可不会坐在这里。

看着对面年轻的几张脸庞，记忆师的心底暗自划过一声叹息。

既然兰波等人并没有直接置化妆师于死地的打算，记忆师也放松了不少，他端起已经半冷的咖啡喝了起来，顺势问出了自起床一直想问的问题：

“所以——你们昨晚出去是——？”

马拉美已经吃完了，兴致高昂地接过话头：

“我们去联系化妆师了。那家伙非常精神呢，把那个魁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魁首？魁首去见他了？”

“对呀，你不知道，那苦肉计可真是——”

这下马拉美来劲了。

金发的青年神色一变，完美的复刻出昨天“卡纳里希”的两分挣扎三分自嘲五分坚定不移的扇形图眼神，望着记忆师勉强地苦笑道：

“不无可能，我的魁首……所以，我也只能通过这不知真假的可笑记忆，来做出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了。”

“……很好，很精神。”

记忆师抽了抽嘴角，转移了话题：“所以——你把记忆带给他了？”

正在激情表演的马拉美当场一顿：

“怎么可能，他的嫌疑可没有完全排除，记忆随时会被翻找。五个小时或是他做出了决定，他就会忘掉和我的接触。而他的决定将被固化为潜意识，驱使他。”

这让记忆师担心了起来：“可是没有记忆的他，他真的会——很抱歉，即便是我，也不能违心说他还是我们认识的化妆师。”

“他会的。”笃定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是兰波。

诶？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但黑发的少年只是垂下视线，继续着在面包上涂抹果酱的动作：

“正因为记忆虚假难辨，人反而会破釜沉舟的追随内心的声音，为了真实的丝毫可能铤而走险。”

就像——

那时的我一样。

……

今天的施潘道监狱，访客可不少。

晨间的例会结束后，就立马有几辆低调的车子马不停蹄地来了。

身着各色军装，肩边的勋章闪闪发亮的人们在指引下快步前往了卡纳里希所在之处。

早上的晨会里，魁首亲自对下令西姆，排查到此结束，并且要审慎的对待所有被抓捕的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昨天卡纳里希自\杀的事情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魁首深夜匆匆出行也不是秘密。

毫无疑问是他改变了魁首的主意。

只是没想到他会被关在施潘道那边，看来魁首的处置不会留情啊。

那可说不准，听说昨天那一出可是让魁首大悦，指不定过几天，人家就完好无损的站在我们中间了。

你在想什么，犯下这种错误，能活着就是万幸了，还回来？

人们在各怀心思中交换视线，揣度分析这接下来自己的站位。

而更加老辣的人们，已经在卡纳里希的牢房前站定了。

然后就迎来了支支吾吾的监狱长，表情为难的他传达了囚犯的意思：

“元帅阁下，卡纳里希将军说，说他自身真假难料，拒绝与所有来访者见面。”

卡纳里希的老上司，海军的雷德尔元帅，这位纯粹的军人，面对这直接的拒绝，倒也十分洒脱：

“……我知道了。告诉他保重身体，魁首心里想必已经有了决断，帝国必定不会对不起任何一个为之献身的人，不要……再像昨天那样。”

“一定，一定！”

放下带来的礼品，雷德尔直截了当的离开了。

既然连老上司都这样发话了，其他人也都放下了带来的东西，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没有执意打扰避见所有人的“卡纳里希”。

“果然是这家伙啊，看来命是肯定保住了。”“这疯狂劲，只能是卡纳里希那家伙了！！”“……”

他们如是谈论道。

就像，莫阿比特的那个人，不曾存在过一样。

……

没有理会外面传来的隐约嘈杂声，现在的“卡纳里希”有更重要的事。

男人端坐在桌前，正在费力的回想总结着自己近年来对情报系统的布置，和后续计划。

笔锋落了又停，涂涂改改中，时年“四十九岁”的“卡纳里希”叹了口气：

真是老了。想我安排勃兰登堡队渗透北欧时，那时里面的队员会哪几种外语，面孔，乃至他们执行任务地区的风俗习惯。

现在，居然想列个清单都有些费力。

一看就整夜辗转难眠的男人，揉了揉像一团浆糊般的脑袋：

奇怪了，我记得昨晚魁首一走，我就睡着了，怎么会这么累？

果然还是压力太大了。

想到这里，“卡纳里希”又想叹气了，男人抬头出神地望着狭小的顶窗：

临近正午的日光刺目的闪耀着，让人禁不住想要流泪。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注定没法回到原来的位置，即便活下去也不过是徒增污名。

甚至连家族都会为此蒙羞……

某些生涩的愧疚涌上了心头，让“卡纳里希”烦躁地换了个思路：

也不知道，我的继任者是谁？

伦道夫，于尔勒，还是

我真正属意的——

瓦格纳。

算了，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

我已决定，将那些只有历代情报负责人保守的秘密以及自己对整个欧洲的筹谋和计划交代下去，然后就——

结束了。

是的，“卡纳里希”决定去死，在把一切的安排交付给继任者之后。

看到上一张留言已经有人猜到了：是的，兰波要复刻换掉卡纳里希的行动，他要在德国眼皮下换掉新的德国情报负责人，前文提到的卡纳里希助手，在化妆师暴露后上位的瓦格纳。

兰波：什么德国情报机构阿勃维尔，请称呼它为法国特战局德国分部，谢谢。

敬请期待后续哈哈

前文的每个行动都是为这个目的铺路。

化妆师则已经下定决心，虽然他已经在马拉美的异能下忘记了一切。

他现在所有的行为和思考，都已经开始服务于兰波的计划了。而且会潜意识的合理化所有的异常，直到——

淦，连轴转一个星期，点光了我全部的思路，打了好几个开头都感觉不对……加班是灵感的大敌啊。

而且写小说隔几天，一停灵感真的就会当即枯竭（倒地）

看着长长的大纲和堪忧的进度，怪不得有人说写长篇是极致的精神S\M，哈哈。

德国篇我为什么还没写完，想写两人休假的普通日常了（倒地），但是这里的大危机是必须的，愁。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白日始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