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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双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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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倾洒,微尘漂浮。

床上的少年长睫微颤,琥珀瞳孔在日光下水色潋滟,如山涧秋水,朦胧光晕笼罩,更添面庞线条秀美。

雾蒙眼眸逐渐清澈,意识回笼,谢瑾宁只觉浑身轻松,头不晕眼不花,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粘腻,甚至身后的伤处也没那么痛了。

他支起身子半靠在床头,抬手摸了摸前额,温度正常,放下时才发觉自己睡前松松垮垮的衣衫被换成了一套正合尺寸的素白布衣,被单也已换过。

“咦?”

什么时候换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琥珀瞳仁疑惑地转了转,五感渐回,唇瓣泛起微微酥麻,舌根也有些酸。

不知发生过什么,他舔了舔,又咂巴几下,终于品出丝苦涩的药味。

是被人喂过药。

就算从小喝过不少汤药,谢瑾宁还是没习惯这股味道,他皱起脸,吐出舌头,试图让空气卷走舌尖的苦涩。

“严弋。”

叼着舌尖的喊声黏黏糊糊,葱白指根在乌发间穿梭,如狸奴舔毛,一点点理顺自己的长发。

谢瑾宁起身,披上床头放着的外衫,稠黑柔顺的长发披散,遮住了那单薄直挺的脊背,松散衣带随意系在腰间,勾勒出纤细的线条。

“严弋,你人呢?”

一连喊了几声也没回应,谢瑾宁推门走到洒满阳光的院中,仰着脸伸了个懒腰。

今日阳光正好,晒得他浑身暖和,骨子里残存的寒意也被彻底驱散。

不知是药膏好用,还是下重手揉了一通后淤血散去,谢瑾宁身后伤处已经消肿,走路也没那么痛了,只是姿势略微有些不自然。

他闭着眼晒了一会儿,环顾还未来得及观察的院落,又慢慢走进挨着的屋子,推开门,从门口朝里望。

粗略一看,是要啥啥没有,越看越觉糟糕透顶。

放下伙房的布帘后,谢瑾宁失望地轻叹,胸口酸胀不已,心脏像是在乱七八糟的药液中泡过。

原来谢竹从小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长大的。

自己从小锦衣玉食,象箸玉杯,而谢竹只能住在这种屋子里,风吹雨淋。

怪不得他那么瘦,定是还吃不饱也穿不暖。

是自己享了他该享的福,现在换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之前还误会人家是私生子,对他态度那么差。

视线朦胧,谢瑾宁向上望,飞快眨眼收回泪意,他揉揉发红的鼻尖,嘟囔道:“对不起嘛。”

含糊说完,他又拍拍脸让自己提起些精神,故作轻松地浅笑:“不过,你现在能天天住漂亮屋子了,想吃什么好吃的都有,漂亮的衣服首饰也是,还有顽具,我都放在锦苑的第三间厢房里,你随便拿好了,还有……”

也不管远在千里之外的谢竹是否能神通广大至此听到他的歉意,谢瑾宁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连谢家三人的口味喜恶都说了出来,讲着讲着又把自己说得眼泪汪汪。

他现在已经不是谢家少爷了,还记得这些除了会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折磨自己,并无他用。

谢瑾宁明白这个道理,他吃过一回苦,就不想再吃了。

原本他还想着,去投奔好友后,借好友之名去见他们,问问为何要在睡梦中就将他送走,连告别的时间也无。

但事到如今,见识过谢竹曾居住的环境,他又有些想不下去了。

他怕届时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更怕听到想听的答案。

“不行。”

谢瑾宁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小声自言自语:“以后这些事都是你该做的了,你的爹娘,我也……”

咬着唇纠结,片刻后,他眼神一亮,“这样吧,等我以后挣到钱了,一部分我就寄回谢府,剩下一部分我寄到这里给你…给我爹娘用。“

“反正他们以前没养过我,我给他们银钱养老,也算是尽孝了吧。”

一阵清风吹过,将院内栽着的大树吹得扑簌作响,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地上的光影婆娑,似是在起舞。

见此,谢瑾宁这才眉眼弯弯,唇角翘起。

他就当谢竹答应了。

有了接下来的打算,他便一改前几日的颓丧,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往上窜了一截,双眸明亮唇红齿白,一身米白素衣如同抽条的嫩笋,散发着明媚鲜活的气息。

他舒展四肢 ,转头回望,只见院正中央立着一个木架,上面搭着的衣物还在往下淌着水。

谢瑾宁走近一看,是他换下的衣物,连那套水绿锦衣也被细细浆洗过。

而最末端,赫然搭着他换下的亵裤。

看清瞬间,谢瑾年脸色爆红,指尖伸出又僵在半空中,一时之间是收回来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只能羞愤地跺跺脚。

“谁让他洗这个了。”

严弋真是,真是……

毫无分寸!

他气呼呼地推开院门,走到隔壁木门前敲了敲,“严弋,严弋,我叫你呢。”

依旧半分动静也无,看来是并未在家。

谢瑾宁初来乍到,又人生地不熟,不知该去何处找人,踌躇之际,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

“孩子,你是来找小严的吗?他一早就出门去了。”

是名拄着木拐衣着简朴的银发老太,老太面黄肌瘦,皱纹如树根般深刻在面上 ,双眼瞳眸略有浑浊,精神却不错。

闻言,谢瑾宁双手合十作揖,恭敬道:“晚辈多谢告知。”

见他披头散发,但一身素衣也遮不住的贵气与风度翩然,老太浑浊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看了看隔壁谢家大开的院门,直言道:“你就是谢家那个被抱错的孩子吧。”

被抱错,这可比那什么“假货”好听多了。

澄澈杏眸黯淡一瞬,他抿抿唇,乖巧道:“是的。”

陈老太仔细打量他一番,笑意祥和:“你跟阿芳年轻时长得像,眼睛跟杏子一样大,脸也巴掌小,是个水灵的漂亮孩子。”

谢瑾宁猜测她是想说杏眼桃腮,他摸摸自己的颊肉,对于身为男子但被夸“漂亮”一事虽经历过数次,仍有些不太习惯。

“谢谢阿婆,不过……阿芳是?”

陈老太道:“是你娘亲。”

在房中观察时,谢瑾宁并未发现有任何女子使用的物品,正有些疑惑,老太的回答就如瞌睡来了枕头。

他忙追问道:“我并未瞧见阿…她的身影,阿婆你可知,她去了何处?”

离开之前还是见上一面吧,也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生身母亲长什么模样。

迎着谢瑾宁期待的目光 ,陈老太却缓缓摇头,面上流露出一丝悲色:“阿芳她好几年前就生病走了。”

霎时,谢瑾宁如遭雷击,不知作何反应,水雾却更快一步弥漫。

嗓子似被一只大手捏住,他眼圈发红,涩声询问:“您知道是什么病吗?”

“不太清楚,不过……大概是心病吧。”

陈老太叹了口气,“罢了,好孩子,既然来了这儿就安心住下吧,你爹阿农也是个极好的人,你们爷俩把日子过好,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浓黑羽睫在眼睑落下的如扇阴影颤了颤。

这次,谢瑾宁没接话,目送老太远去后,他看了眼依旧紧闭的严弋家院门,转身回到院中。

天穹那轮耀日依旧夺目,日光温暖如春,谢瑾宁却没了沐浴的心思。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听到生身母亲的消息,竟是她的死讯。

他还没来得及认识她,跟她见一面呢。

谢瑾宁缓缓回到房间,抱着膝盖侧身蜷成一团。

如婴胎在母体中的姿态。

……

严弋快步穿梭在林间,目光锁定着三尺之外一只奔跑的白兔。

那白兔浑然未觉危险降临,鼻头翕动来回搜寻,终于在发黄的草被间发现一处青嫩,开始大快朵颐。

此时风势渐缓,时机正好,严弋拉弓欲射,余光中悄然出现了一抹暗棕。

是只棕兔,从灌木丛中钻出,蹦跳至正在吃草的灰兔身旁,凑近闻了闻它的味道。

灰兔以为其同样觅食,大方地往旁偏了偏脑袋,空出几株啃掉尖尖的草叶。

严弋眯起眼睛,脚步小幅度偏移,试图找好角度一箭双雕。

手臂肌肉绷紧,即将松手之际,只见视线范围内的棕兔忽然压上了比其身型小一倍的灰兔,后肢耸动,竟是jiao./媾的姿态。

这分明是两只雄兔。

严弋脑中突然浮现起昨夜梦中的画面——红帐低垂的雕花大床上,两道身型迥异的身躯交缠,起伏翻涌。

急促的呼吸和碰./.撞声在空气中荡开,难耐的呜.咽哼鸣,令人心旌摇曳。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唯有那双缠在蜜色腰.身的玉白长腿,随着野蛮冲(z)微微晃动,又脚趾蜷.缩着蓦然收.紧。

弓起的脚背间,从薄薄皮肉中透出的淡青血管如同精心绘制的纹路,蜿蜒伸展,脆弱动人。

直至那双腿的主人承.受不住般发出长.吟,搂.抱住男人肩背的双臂无力垂下,紧.贴的胸膛分离,雪川间,那颗镶嵌在花托中的小痣红得耀眼。

梦中,红烛帐暖,旖.旎春情,叫人沉醉难醒。

梦外,裤被湿.濡,肿.痛炙硬,大脑一片混乱。

弓者最忌出神,心潮汹涌间,木箭脱手而出,擦过灰兔耳际,射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感知到危险的两兔蹦起,飞快逃窜,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片山林间猎物并不算多,但严弋只要寻到,向来都是百发百中,连厚皮野猪也顶不住一箭穿眼。

这次不过是两只兔子,居然射空了。

下颌紧绷,还红肿着的侧颊刺痛发麻,他胸口剧烈起伏,终究是按耐不住郁躁,一拳轰在了树干上,直接将其打穿。

飞溅出的木片划过手臂拳头,落叶纷如雨下,落了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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