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位于海岛东部,开车将近半小时路程,是岛上人口最密集繁华的区域。
江星河找节目组借了辆车,本来staff姐姐不放心想要陪同,但在她一番软磨硬泡的撒娇下无奈答应,前提是必须要有一个人带着摄像头开播。
到底是人生地不熟的海岛,她们录制节目的区域还处于建设期未完全开放,工作人员众多又有专门的保安24小时巡逻,安全程度自是不可能与单独外出做比较,难免让人担心。
江星河轻松地一口应下,播户外本就是她拿手的本职工作,这些天别的主播们任务结束晚上回到房间还能加播一场,她没有内容清闲的隐隐感到负罪不安,倒是总算回到了久违的舒适区。
四点准时出发,时间比计划中的要早一点。
池萤当然不可能真睡到傍晚,她的作息虽混乱,却都是受工作影响而不得已进行的调整,实际如果平台用户最活跃的时间点固定是早上的话,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自愿坚持每天早八,生物钟这一说早在习以为常的工作中学会自适应。
夏季白昼长,太阳仍悬挂空中,不如正午那么炙热浓烈,晴天的海岛澄澈如洗,风景饱和度高的像是副油画。
阮秋词坐在后排靠右的位置,偏头望着窗外。
车停在新修的环海公路边,远处海浪翻滚起伏,碧蓝色的海面闪着粼粼波光,金发女生调试完摄像头兴奋地跑到外面和观众说着话,隔着窗户,只能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什么也听不见,车内安静的犹如两个世界。
温妤临行发现忘带手机,池萤陪她一道折返回去拿,车开不进沙屋区便停在外面等待。
这一来一回要些功夫,阮秋词动了下发酸的脖颈,肩膀松懈,默默叹出口气。
她在那样窘迫的情景下,当然答应了女生的“邀请”,对方许是怕她尴尬难堪,因此没重复解释,故意顺着误会的话语接了下去,偏偏正是如此贴心的举动,才更加剧尴尬,事后回想都忍不住闭眼,自欺欺人的不愿面对。
身体没放松多久,车门开合带来一缕咸湿的海风,紧接馥郁的花香将它冲散,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尖,女生脆生生清甜的声音响起:“抱歉,久等了姐姐。”
阮秋词下意识绷紧后背肌肉,僵硬地靠着座椅。
温妤坐进副驾驶里很是不好意思地跟着道了声歉。
“没关系。”她神色平静,惜字如金地淡淡答,怕多说一个字就会暴露不自然的情绪。
江星河笑道:“温姐姐平时明明很细心,怎么总是丢三落四的。”
这一点在圈内不是秘密,过往发生过许多先例,粉丝经常调侃她是健忘主播。
女人坦然接受打趣,开玩笑地回:“或许年纪大了。”
“哪有?都没到三十岁呢。”江星河闻言立马反驳,对此有独到见解。
“现在人寿命普遍比以前长,换算一下三十岁应该是人生刚迈入最美好年纪的阶段,离老还早着呢。”
温妤弯眼,“那你们岂不是还是小朋友?”
女生顿时嚷嚷:“诶!不能这么算——”
池萤轻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揶揄:“好了,快开车吧小朋友。”
“池萤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时候不早,江星河嘴上嘟囔,动作却很听话地将金属球体调到车厢上方,检查角度,镜头拥有自动跟随人脸的功能模式,不必担心照到其她人。
“我又不在意这些。”池萤无所谓道,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缩在后排打算眯一会。
头刚靠到窗户上半躺借力,车门突然拉开,身子一晃险些栽下去,肩膀被一双手牢牢接住,悦耳的女声带着一贯漫不经心的慵懒,
“小池,委屈你挤一挤了。”
“烟烟姐?”她扶着椅背坐直。
女人很自然地长腿一迈坐进车里,上车到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江星河最先回神,气她阴魂不散又顾忌摄像头在直播,勉强压下不满,问:“你怎么来了?”
饶是如此,语气仍旧有几分冲意。
她们关系不好人尽皆知,连粉丝间也是互相不对付,能正常交流已是很体面了。
蓝烟双手环胸,仿佛没察觉到她赶客的意思,解释:“去镇上买点药,找节目组借车staff说让我跟着你们一块。”
池萤挪到中央,调整位置,抓住重点问:“买药......?生病了吗?”
“嗓子有些不舒服。”
她是音乐区主播,在意喉咙状态情有可原,温妤理解,道:“正好一块,我们就是去镇上随便逛逛。”
车门落锁,江星河一言不发按下启动按钮点火。
在场除了她,跟蓝烟都没什么过节,她没道理霸道到去干涉旁人社交,那样当真幼稚的是小朋友做的事了。
简单交流几句,没了话题,车内变得沉默。
池萤坐在中央左右没依靠物,睡觉计划泡汤,拿出手机准备转移注意力打发时间。
看了会,又头晕的难受,在车上阅读始终无法专注,遂放弃,转头瞟向右边。
阮秋词从一开始,便静静地坐在那看着窗外,侧颜沉静柔美浑身笼罩着一股疏离的气息,与外界隔绝开来。
奇怪,就是这样一个看外表清清冷冷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绝对不会和她们一块出来玩的女人,却答应了她顺势随口一说的邀请。
未设想的结果出乎意料的发生,池萤不禁感到奇妙——也许女人并没有所表现的那么冷淡,起码在这个狭小的车厢内她们的距离无形拉得很亲密。
音响播放着抒情的音乐,一望无际的海面从车窗飞速掠过,海鸥在天边盘旋,崭新的环海公路上仅有她们这一辆车行驶,孤独而自由。
池萤身体缓缓放松,久违获得片刻平静。
蓝烟在另一边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她控制动作幅度调整姿势,头懒懒地侧靠在椅背上。
阮秋词一动不动的像具雕塑,仅长睫偶尔开合,注入灵魂生气。
池萤跟着她往外看了没一会,就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
再漂亮的景象,看久了也会视觉疲乏,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她用指腹小心沾掉泪花,人在过于安宁舒适的环境中,很快升腾起睡意,可这会再睡已经晚了,总共就半小时的车程,便强撑着眼皮,想要将千篇一律的海面看出个区别来。
脖颈连带肩膀僵硬发麻,阮秋词固定在原位,犹如失去了身体的主导权或是忘了要如何操控四肢。
她能察觉池萤似乎看了过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的下意识放轻呼吸,浑身格外不自在。
总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都会很奇怪,所以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直到现在。
牙齿悄悄咬着口腔软肉,胸口莫名焦灼,实际她根本没心思看外面的景色,注意力全部走神,飘到了别的地方。
大脑对时间流逝的判断不再精准,过了一分钟还是十分钟?肩膀骤然一沉,心脏重重跳了跳。
长睫受惊扑簌,阮秋词仿佛终于找回动作地偏头,垂眸看去。
女生额头抵着她肩膀,柔顺的发丝在车窗映进来的斜阳中呈现出天然泛黄的棕色,衬得面容无比柔软。
她闭着眼,微翘纤长的睫毛乖巧覆在眼下,呼吸舒缓,姿态安详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