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愁的呼吸变得急促，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可一想自己的目的确实是杀死她，便什么也无法说出口，心里沉甸甸的。

她舔舔干涩的唇，道:“我要离开这里，只能杀你，我们二人只能活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姬礵俯视着她，眼中流下两行血泪，“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她的眼神让何愁莫名迟疑——那里面的情感太过复杂，有悲伤，有失望，太多情绪混合在一起。

“姬礵，是我对不住你。”

两边她都不想伤害，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自己有人死去。

只能牺牲自己了。

毕竟自己死了，还是有一定概率副本会通关的。

自戕而死，也不算死的难看。

何愁拿起灭鬼匕首，姬礵以为她还要尝试杀自己，只是失神看着，没再阻止。

手拂过刀刃，何愁拿它抵在脖颈上，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姬礵的手却握住了她的刀。

“你疯了？”姬礵怒吼道，神情惊怒，何愁还没见过她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何愁只是愣了一瞬，便平静回道:“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我不杀你，杀我自己也不可以吗？”

何愁的手腕被姬礵紧紧攥住，匕首锋利的刃口距离她的脖颈只有寸许。

她能感觉到姬礵的手在颤抖，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你疯了吗？”姬礵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何愁试图挣脱，但姬礵的力气大得惊人。

她抬头直视那双血红的眼睛：“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杀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其他玩家因我而死吗？这因果我背不起。”

姬礵的嘴唇颤抖了一下，血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聚成暗红色的珠串。“你总是这样...”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对别人怜悯至极，对我却能狠下杀手。”

何愁愣住了。姬礵的语气中那种熟悉的责备感让她心头一颤。

姬礵的手指冰凉，慢慢引导着匕首转向：“当年在阁楼上，你说会永远做我的朋友，那句话...是认真的吗？”

一段模糊的记忆浮现在何愁脑海。

霍家庄园，阴冷的阁楼，躲在窗帘后的瘦小女孩。

姬礵的肩膀微微颤动：“霍家把我从外婆那里抢走，却又都觉得我碍眼。”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霍顾讨厌我，佣人们当我不存在，只有你...偶尔会来阁楼找我玩。”

记忆如同浪潮般涌来，难道触发npc的回忆，也能触发玩家原角色的记忆？

九岁的何愁，发现阁楼上住着个同龄女孩。

那女孩瘦得惊人，眼睛却亮得像星星。她们一起玩跳房子，分享偷偷藏起来的糖果...

“我记得……”何愁失了神般，被记忆中的情绪影响，喃喃道，“你总说阁楼里有鬼，我还笑话你。”

姬礵突然转身，眼中噙着血泪：“十岁那年，你突然不来了。我等啊等，等到窗外黄叶落了满地，等到阁楼窗户结满冰花...”她的声音哽咽了，“后来才知道，你去了国外读书。”

姬礵笑了，那笑容让何愁想起阁楼里的小女孩。

突然，姬礵猛地用力——

“噗嗤”一声，匕首整个没入她的心口。

何愁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握着的匕首，神情木木，像是被这一变故惊到回不过神。

没有血流出，因为姬礵已经不是人了。

何愁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事情总是脱离掌控。

姬礵面上丝毫疼痛，像没有痛觉，嘴角仍挂着温柔缱绻的笑:“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我在乎。我要你活着，用尽一切手段活下去。等我……”再次和你相遇。

【检测到副本BOSS已死亡】

【副本“蝶木高中”即将关闭】

【玩家成功通关副本:蝶木高中】

【存活人数: 6】

【获取道具:SS级银圈、A级灭鬼匕首、B级打狗棍】

【根据玩家表现，获得积分奖励:20000】

【恭喜玩家“禾心火”通关新人副本，现进入“主城”——】

【请玩家做好准备——】

整个空间开始震动，姬礵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别怕...”姬礵抬起几乎透明的手，轻抚何愁的脸颊，“你很快就会到达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要这样做，值得吗？”何愁拽住姬礵的衣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怀中人化作光点消散。

当最后一点光芒消失时，何愁失神地望着姬礵消失的地方，她到最后也没回答自己。

【副本关闭倒计时：10秒】

何愁摸到脖子上的银环，它仍在发烫。

直到倒计时数到底，何愁别送回主城大厅。

何愁站在主城大厅中央，四周是川流不息的玩家，嘈杂的人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姬礵身体的触感——冰冷、透明，像捧着一捧即将消融的雪。

她看到雨子和宫莜轩她们。

雨子看到她赶忙过来，道:“听飞将说你在去杀副本boss了，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愁一边听雨子讲话，一边看向宫莜轩那边。

宫莜轩和她是各取所需，一个公会中的二当家怎么可能会把所有赌注放在一个新手玩家身上。

尽管何愁帮她把伙伴救回来了，证明她还是有些胆识和能力，但仍然让人无法相信她可以杀掉一个副本的本源鬼怪。

何愁猜宫莜轩是想让她去消耗姬礵的力量，最后自己再出手成功概率会更高。

其实何愁挺感谢她的，送了她那么多道具，不愧是公会玩家。

“喂，别发呆呀。”雨子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何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

“累？”飞将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她，“你可是单枪匹马干掉了副本BOSS，知道这在新人里有多罕见吗？宫姐这次可遇到宝了。”

何愁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宫莜轩。

那个女人正微笑着和几个公会成员交谈，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那目光让何愁想起森林里评估猎物的猛兽。

“我去休息一下。”何愁转身要走，却被飞将拦住。

“等等，宫姐说要邀请你进公会，待遇开始很好的。”飞将压低声音，“她很少这么看重新人，你最好别拂她面子。”

何愁感到脖子上的银环突然发烫，烫得她几乎要惊叫出声。

她下意识捂住脖子，指缝间似乎有微弱的红光一闪而过。

“进公会的事情之后再谈，我现在需要休息。”她加了飞将好友，快步走向大厅边缘的传送区。

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进公会，但他一直拦着自己，只能先应付一下。

找了一个还行的旅馆，何愁订了三天房间。

何愁躺在干净舒适的床上，终于让提了一路心放下了。

姬礵消失前的笑容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么温柔，那么悲伤。

同样的脸，同样都死在自己面前。

脖子上的银环再次发烫，这次伴随着微弱的刺痛。何愁把它摘下来放在掌心，

何愁盯着掌心的银环，那圈暗哑的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几道细密的红色纹路，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

她猛地合拢手掌，刺痛感立刻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她皱起眉头，翻身下床。

主城的商业区永远人声鼎沸。何愁穿过吆喝售卖道具的摊位。

店门仍是那扇雕花木门。

“哟，这不是单杀BOSS的新人王吗？”黄菜鸟露出邪恶的笑抬头，“这次又捡到什么好东西了？”

何愁警觉道:“你怎么知道的？”

黄菜鸟掏掏耳朵:“黑猩猩公会的人把事情传遍了，还说你手里有很厉害的道具，不低于A级呢，你不知道吗？”

何愁回到主城还没上玩家论坛，但她能猜到这件事肯定是宫莜轩做的，为了让自己加入黑猩猩她可真是……

何愁将银环放在柜台上，黄菜鸟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微光。

“SS级道具，灵魂链接环。”她吹了声口哨，“好东西啊。”

何愁皱眉：“具体功能？”

黄菜鸟手指轻点银环，一道光幕展开：

灵魂链接（SS级）:可绑定一名玩家，建立灵魂连接，若绑定者在副本中死亡，可将其灵魂强制召回，在特定条件下可短暂共享绑定者的感官。

使用限制:一次性道具。

“简单来说，”黄菜鸟咧嘴一笑，“这玩意儿能让你从副本里捞人。不过……”她突然压低声音，“系统最恨玩家钻空子，用了可能会被盯上。”

银环突然微微发烫，何愁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它。

“绑定需要什么条件？”

“双方自愿。”黄菜鸟神情严肃，“不过提醒你，灵魂绑定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连上，就算对方变成厉鬼……”

“最重要的一点！被召回的灵魂会缺失一部分！这是代价！”

何愁点点头，将鉴定费用发过去，便准备走。

黄菜鸟喊住她，道:“宫莜轩就是在找这类道具，之前她在玩家论坛开出一大笔积分。你如果不愿意出这个道具，一定不要加入黑猩猩，因为你的道具会被公会抽走一部分。”

何愁顿顿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