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玻璃大门被从里向外推开,传出响亮的呼声,“就他们两了!”
“贵公子和……新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脸盘宽大,眼睛微眯,索尔六年级生兼宿舍长的F·K扫了眼简纾,肉嘟嘟的手拉住门把,挡在简纾和阮世礼身前。
在看清简纾身上的装扮后,爆发出能引起地震的大笑。
正围在大厅长桌边讨论剧本的男生们也纷纷看向简阮二人,第六宿舍瞬间炸开了锅,一楼的笑声将以上五层的学生全部吸引了出来。
一瞬间,第六宿舍一共54名学生全部聚集在一楼。
“简纾。”
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应该说一路上走来已经习惯“如芒在背”了,简纾一脸淡定。
F·K侧身让简纾和阮世礼进门,将夹在左手下的蓝板拿出,在纸上写下两人的名字。
“你们两,一个演海伦娜,一个演狄米特律斯。”
语气不容置疑。
阮世礼没说什么,只是向长桌边的沙发走去,双手插兜,坐到沙发上。
“8月的莎士比亚戏剧大赛?所以宿舍要演《仲夏夜之梦》?”简纾问道。
莎士比亚戏剧大赛属于索尔公学的七场大赛之一,以宿舍为单位出演七部戏剧,最终在全校以及邀请的戏剧届大家前表演,决出一二三等奖。
海伦娜和狄米特律斯是莎翁《仲夏夜之梦》中两对情侣之中的一对。
“对。”
“他们俩不行。”
宿管鲍里斯先生也被宿舍忽然爆发的巨响所引了出来,在看到阮世礼和简纾后,那张一向来满是笑容的脸沉了下来。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现在。”
发现阮世礼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鲍里斯先生提高声音道。
“穿成这样肯定被死神抓了。”
“第一天就被罚这可是真惨。”
“财政大臣的贵公子又犯什么事了?他有哪天是没去监管室报道的不?哈哈哈……”
“谁知道呢?”
“人家看过来了,你们小心点。”
“怕什么,他又不是他爸。”
“闭嘴吧,个个跟长舌妇似的。”科赫基粗犷的声音打断楼梯边六年级生的对话。
“你也给我小心点——”
其中一个光头的老生恶恨恨地瞪了眼科赫基,上楼时,撞了一下他。
忽地,他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大声道,“新来的那个——麻烦晚点去教学楼帮我拿一下经济学的笔记本,C楼201。”
这句话就像是推到多米诺骨牌的轻轻一点,比简纾年长的五年级生和六年级生纷纷道——
“我要食堂的青柠汁,冰的。”
“借来的篮球麻烦你去体育办还一下。”
“这周好像轮到我打扫马场A区了,要不你替我去一下吧。”
……
在索尔公学有一个非常古老的“传统”,老生可以随意指使新生跑腿办杂事。
虽然,每一个届新生都吃过这个苦,但当他们的年级上升后,还是忍不住将曾经受过的苦还到新生身上,周而复始。
其中有两类人可以“豁免”。
第一种,是以阮世礼为代表的当局重臣之子。
第二种,是拥有一年评一次的“七个最优秀学生代表荣誉”的全能天才。
因为这是全校性评选且综合艺术,学业,军事,社会贡献等各个领域,新生更没有被评上的机会。
从索尔办学至今,没有一年级生或二年级生获得过这个荣誉。
简纾忽然觉得,在这里或许“好好活下去”都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过去的索尔公学中,受不住压力或遭到严重霸凌而自杀的人,不在少数。
“噔——”
一个黑色的东西从沙发处飞出,以极快的速度在满是男生们的大厅中穿过,完美避开所有人,飞到对侧的墙上,似利剑钉入墙面上的飞镖靶面。
正中十环。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感受到锋利的银色黑羽飞镖,以几毫米的距离从自己身边擦过的学生们,纷纷惊恐地看向沙发。
然而,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走了,看什么。”
阮世礼从目睹了全过程、此时目瞪口呆的简纾身边走过,径直进了办公室。
简纾觉得,自己可能要好好再“认识”一下这个阮世礼了。
《龙泽神话》,即使近视严重也极准的定位能力。
或许他有一点先入为主的误解?
这搞不好是真少年首相,只是还不太懂事?
*
“戴克都罚过你们,我也就不多说了。”
鲍里斯先生沉着脸。
“但,两位先生们,下次我希望不要大早上让我听到这样的消息。”
简纾的脸有点泛红,伸手将扣错的外衣扣子解开重新扣好。
阮世礼则一脸淡定,目光放空,修长的手指相互摩擦,还在感受刚刚飞镖脱手时的快感。
“简纾你坐。”
鲍里斯先生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朝简纾笑了笑,随即向阮世礼投去吃人的眼神。
“下下个月全国统考补考,只剩42天,你要怎么办?六门平均分21!还要不要毕业了?统考都考不过更别说读大学了……”
简纾发现,鲍里斯先生说了多久,阮世礼就走了多久的神。
嗯,刚刚的想法有待商榷;大学合格考,首相大人可是全国第一!这是历史上明摆着的,试卷都有存档,绝对不可能有差错。
按照这叛逆小孩此时的情况,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不可能。
“哎——世礼啊,这些话我知道你都听烦了,但不考虑你自己,也考虑一下别人吧;昨天,校长和你父亲都给我来信了。”
鲍里斯先生捏了捏鼻梁,深深叹气。
首都阮家这代就这么一个独苗,没有选择啊。
阮世礼依然没出声,涣散的眼神深了一度,将双手插进西装裤兜。
“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
房间里瞬时只剩下了简纾和鲍里斯先生。
摘下眼镜,鲍里斯先生伸手摸了摸自己没有几根发的头顶,“见笑了,感觉怎么样?以后注意点,早上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发生了,索尔是很注重礼仪的。”
“嗯。”
简纾对上鲍里斯先生灰色的眼睛,无比真诚地点了点头。
“阮世礼还好吧?没欺负你?”
“没有。”
“这孩子虽然有点奇怪,但心底还是很善良的。找你来,其实是学校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鲍里斯先生欲言又止。
“是阮世礼吗?”
简纾从一开始就有点猜测到了,让原主这样身份的贫民学子入专门为贵族所办学的索尔公学,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除非,这个十六岁的男孩身上有他们想得到的东西。
“是,学校希望你帮他过了补考,这孩子的身份你也知道,不可能不上大学的。”
“当然,相对的,学校会再减免你的学费以及生活上的开销,如果,世礼真的过了考试,想必阮家也会……”
鲍里斯先生深深地看了简纾一眼。
“没问题。”
简纾立刻答道。
他正好想看看阮世礼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还有,原主为了家里肯定也会应下这个请求,这样能轻松跨越阶级的机会,谁会拒绝呢?
鸠占鹊巢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或许哪天他就突然回去了,总不能把一切都弄得一团乱吧。
只希望阮世礼能早点懂事啊!要是他和历史里的少年首相一样天才,简纾就直接问他会怎么做了。
但,现在的阮世礼就算给出一个根据自己第六感的推论也完全不可信,性格和能力差太大了!
话说回来,阮世礼这样的性格,正常的老师肯定管不住,所以,阮家才会出次下策,找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安排在他的身边,好时时刻刻盯着他。
而没有任何背景又在统考中全国第一的简纾正好是绝佳的人选。
所有的一切都很合理,唯一让简纾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历史上却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简纾”的记载。
*
B201。
“你都知道了?”
简纾打开衣柜,将身上不伦不类的一套衣服换下来,套上索尔的西装校服。
“嗯。”
阮世礼背对简纾坐在书桌上,修长的手指上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黑色钢笔飞转着。
“那……”
简纾没想好怎么开口,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心高气傲,尤其是出身名门的贵族子弟。
让一个身份出生远远不如自己的人来指导,连一般人也会不太舒服。
然而,简纾却收到了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回复。
“卷子都放你桌上了。”
“噢噢,好。”
简纾有点诚惶诚恐。
十几分钟后。
简纾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椅子搬到阮世礼身边,抽走他手下的《龙泽神话》,将试卷放到书桌正中间。
他知道这人成绩很差,很吓人,但,这根本不是粗心的问题,而是完全没有基础知识啊!他是怎么通过索尔入学考的!A国贵族的家庭私教一向不错啊!!!
怎么到他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先看拉丁文。”
拉丁文是简纾最不能理解的部分。
历史上的首相大人在公开演讲时常常会用到拉丁语,不说达到什么教授的程度,但至少可以说是精通。
“你为什么空白的呢?哪怕随便写一个词也好啊,老师多少能给你一点分。”
“不会。”
“一个词都不知道?最基础的语法变格呢?!”
简纾瞪大了眼。
“变格是什么?”
“……”
他需要缓缓。
简纾默默将放在最上面的拉丁语卷抽走,拿出分数最高的A语卷。
“你这个阅读理解为什么全错?还有作文,明明让你写‘我的早年生活’,就是一篇普通的记叙文,你为什么写了一堆有关骑兵旅排兵布阵的文章?”
“我的早年生活就是跟2000个玩具士兵渡过的。”
简纾:“……”
这点倒是意外和历史里记载的一样。
但,学渣这个身份的漏洞更大好不好?
还是个一脸坦然,毫无自觉的学渣。
看着书桌上其他的试卷,简纾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怎么教得起来啊?干脆回小学重读算了,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造神都比这容易!
“你看着脸色有点不太好。”
阮世礼默默递过一杯还冒着热气的AHRID经典红茶,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