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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入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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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随着三声炮鸣响彻,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徐辞言忍不住放缓了呼吸,陈钰死死拽着他的袖口,紧张不已,“开门了,开门了!”

等在试院门外的吹手吹吹打打,唢呐声热热闹闹地响起来。

众人期盼的目光里,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钻出来几个皂吏,手里各举着大大一张纸,分几处往布告栏上糊去。

“来了!”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拦路的衙役退开,徐辞言被人带着,拼命往里面挤。

“让让!让我看看!”

“别挤我啊!天杀的谁摸我屁股!”

“让我看完行不行,挤得我都看不清了!”

“你看看你们,有辱斯文!”

骂声,笑声,哭闹声一齐响起,还杂着入圈学子癫狂的笑声,徐辞言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去,趁着机会探头往里看。

那张纸上会不会有他的座次号?

若是有,今日回去他就要准备着剩下的考试,直到考完五场。

若是没有……

徐辞言掌心冒汗,他今后该何去何从?

他个子矮,挤在人群之中还没看见,陈钰炸起的呼唤声就先进了耳朵。

“天二庚午,”陈钰一把拽住徐辞言,满脸激动,“徐弟,你是天二庚午吧! ”

“我看见了,在内圈!”

听见有人进了内圈,周围学子一下子转过身瞪大眼睛来看他,借着露出点一条缝,徐辞言也看见了榜单。

大大的方纸中间一个朱红的粗体“中”字,围着这个字,排了两圈座次号。

县试的成绩揭晓,谓之“发案”,又因为名单是一圈一圈写成的,通过的人也叫“入圈”。

里圈二十个为一档,外圈三十个为一档,如果能入内圈,那在全场考生里面至少也是前二十名,无疑让人放松不少。

天二庚午,这四个大字正正好就在内圈里面,“中”字的正上方。

“我过了……”徐辞言一愣,长松一口气,眼神发亮。

这么看来,科举这一条路,他还是有资格去走一走的。

人群还在往前挤,知晓自己的结果以后,徐辞言退开往回走。

站在远处看去,一张张榜单前面人群拥挤,有书生考过了正场,激动之下却落了泪。

“我过了,我过了——”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激动,亦有人掩着面,局促,悲伤。

“这次来考,也算是有了个好结局了。”陈钰几人也挤了出来,五人站在一处,神情皆是一致的放松。

他们五个都“圈”上有名,实在是让人高兴不已。

“呜呜呜呜呜五两银子值了。”

周沅柳抱着他的符包,也不觉得挨宰了,噼里啪啦地掉眼泪,“我能参加下面的考试了!”

徐辞言缓过来了,看着他那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见他声音实在太大,惹得一群面色灰败的考生愤怒地往瞪过来,连忙把人往客栈拉。

“好啦好啦,回去你愿意给符磕个头都行。”

徐辞言打趣地开口,除了他师从赵夫子,剩下四个顾夫子的学生里,周沅柳年纪最小,学问也稍薄了点。

顾夫子让他来参加,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的想法。

反正对于他们几家而言,报考花的那点钱和没花一样。

“还没来得及恭喜徐弟呢,”陈钰也在内圈,脸上压不住笑意,“你今年才十二,想来是入内圈的考生里面最小的。”

“等到县试毕了,要是能中,传出去怕是大半个县城都要震动了!”

“陈兄谬赞。”

徐辞言也笑着开口,明日还有考试,他们没多聊,约着一起吃了顿好的,就各自回去准备了。

徐辞言吃饱喝足,心情愉悦地回到房里,又托人去徐家村给林娘子等人带了口信,才摊开书认认真真地复习起来。

烛火晃晃悠悠,将书案照进一小片天地里,少年面色平静,不因喜极失态。

前来贺喜的梁掌柜登门看他一眼,心下感慨。

徐贤侄能这般冷静自持,实在是比他人强太多了。

想着来时见到那几个入圈了以后喜得酩酊大醉的学子,梁掌柜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眼徐辞言,静悄悄地走了。

这喜,等到县试发榜的时候在道也不迟。

…………

另一头,县丞邓禄的府上,气氛一片焦灼。

“岳父,岳父你帮帮我啊!”

贾历文一把鼻涕一把泪,落水狗一样死死拉着邓禄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帮你!你要我怎么帮你!”

邓禄怒火中烧,指着贾历文就骂,“我看你贾历文是活够了!敢在县试上动手脚!”

“安乾三年白家什么下场!你也想试试吗!”

“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应该把珠儿嫁你!任你死去哪去!”

“看在珠儿的面子上,给你个教谕的位置坐坐,你倒反而连累我来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我也是一时没想明白啊!”贾历文被骂得难堪,眼底闪过一丝痛恨,偏偏又明白只有邓禄能帮他,只能苦苦哀求。

“我和那徐辞言也没什么交情,何故要来害他啊!”贾历文飞快地解释,“岳父,不,大人您就帮我和石县令说说吧。”

“呵,”邓禄睨他一眼冷笑,“你和徐辞言那小子没关系,和他爹可不是!”

“你该庆幸你脑子里那点东西没人知道,石县令也没查出来,只以为你无能,不然你还有命死在这和我闹!”

邓禄怎么知道!

贾历文大吃一惊,心底最隐晦的那点角落被人一把子掀开,看着一旁妻子吃惊的表情,他一时间如坐针毡,浑身火辣辣地疼。

“我,我只是有点……”他张着嘴想狡辩两句,邓禄就轻蔑地讥讽,“你只是嫉妒他。”

“徐问秋当了个短命举人,倒是不知道背后还被你这小人盯上了。”

贾历文小时读书的时候,贾家和徐家临近,贾父贾母没少拿徐问秋来刺激儿子。连年下来,没激起贾历文的斗志,反倒把他心底的恨意激起来了。

眼看着徐问秋考中童生,当上秀才,最后竟然还成了举人老爷,他简直如鲠在喉。

好在老天开眼!

这十多年过去了,徐问秋早化成了骨头,他反倒靠着岳父当上了官,每次想到徐家的落寞样,贾历文简直心花怒放,爽得飘飘欲仙。

他好日子过久了,本来没怎么关注徐家了。

可那日试院里,青袍的瘦削少年手握考卷从容入场,那气质,那背影,贾历文看着,仿佛又看到了那些被林问秋压得不见天日的日子来。

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若是以前,贾历文恨就恨了,偏偏他如今是教谕,眼下是县试!

潜藏在心底不知多少年的恨意一下子生根发芽,通通冲着试院里认真做答的少年去了。

于是,贾历文暗中记下了徐辞言的座次号,糊名的时候,他悄悄地在卷子上一掐,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指甲印。

初审是他负责,本来贾历文想着,若是其他小吏审了,把徐辞言的卷子递上来,他就悄无声息地把东西往下等卷里一放。

这么多份卷子,谁能注意到他!

就这么一直煎熬着,临到头时贾历文也有些犹豫,偏偏老天都在帮他。

那份带着指甲印的卷子恰恰好分到他那,和他一组的教授去递卷子也没注意。

天时地利人和,贾历文鬼迷心窍,喜上眉梢,一狠心就把事情成了。

谁知道那石县令竟然特意找了!

邓禄挥退他人,听着贾历文这一番咬牙切齿的话,心底越发想笑了。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邓禄神情冷漠,“石秋初来县里找人行文,找得就是这徐家小子,将来徐家小子若是成了,也算得上是他半个门生!”

“你说他为什么要看徐辞言的卷子!”

邓禄也是心累,官民两条路,作为一个没有功名的泥腿子,徐辞言的名字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

托贾历文这蠢货的福,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名字了!

“我,我不知道啊!”贾历文悔得呕血,“若是知道还有这事,我哪里会下手!”

“你不知道?!”邓禄心灰意冷,算是彻底看透了这女婿。

“教谕司文教之事,石县令改的那篇文章,全县的读书人都跑来看,那贴文章的茶楼都热闹了大半个月,赚了不知道多少!”

“你以为石县令停了你的职是为什么?我告诉你贾历文,你把所有的路都走死了!”

“什么,”贾历文一愣,满脸茫然。

邓禄冷笑着解释,“你若是不知,那便是失职无能,身为一县教谕连本县有哪些优秀学子都不知道,连点检试卷都做不明白!”

“你说本官怎么开口让你接着坐着位置!”

“不知!我真的不知啊!”贾历文一听乌纱帽要飞,两眼翻白,连忙哀嚎。

“你若是知,那更为麻烦!”邓禄咬牙切齿,“身为官员竟因一己私利在县试上面做文章!别说你的官位了,连我都要吃挂落!”

蠢人犯起蠢来,当真比聪明人还要可恶万倍,邓禄算是彻底明白这个道理了。

这普普通通寻寻常常年年都有的一场县试,怎么就给贾历文走出四面楚歌的感觉了?!

祁县这片天里,他是地头蛇,石秋则是朝廷钦点来的强龙。两方势力一胶着,必然要决出个高低来。

本来有上面的人保,石秋还动不了他什么,贾历文这个蠢货倒好,自己犯上去了!

偏偏这人又是他女婿不是随便什么门生,甩都甩不掉!

他要是石秋,现在都躲在县衙里面笑掉大牙了!

一时间邓禄只觉得疲倦无比,哑口无言,走到桌前坐下。

八仙桌上有一碟子浆果,红彤彤的颇为惹眼。

这果子量少又容易坏,都是商贩们千里迢迢从别的地方运来的。

卖到祁县的时候,昂贵无比,都快赶上一两银子一颗了。

这一小碟子,就值一百多两。

邓禄心底有气,一口吃半个扔半个,艳红的果子落到地上,砸成一滩烂泥,贾历文看着这景象,心底发凉。

邓禄不想保他了!

他一时间恨的牙痒痒,指着邓禄开口就骂,“你不管我,就别怕我把你的事情抖出去!”

“我倒要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你威胁我!”

邓禄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窝囊的女婿,半晌勃然大怒。

作者有话要说:一觉睡起来发现多了好多评论和营养液,我当场表演一个旋转升天。

基友: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强压嘴角)(竭力冷静)啊啊啊啊啊啊啊

开开心心,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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