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二十分钟后。

赵时笙：【我到了，你人呢？】

【我、、】

李铭琛正跟着几个矿工东躲西藏。

他还是要点脸的，违反宵禁泡酒吧这种事说出去丢人。

匆忙间回了几个字，还没摁出去就被人从沙发角落拽出去了。

士兵穿着一身空天部队的制服。

李铭琛在军队服役过，是老同事，更丢人了。

要命的是逮他的人还认识他。

“李工，这里遇见你，难得！”

说话之人着重重申了“这里”二字。

李铭琛脸仿佛挨了巴掌打。

默默承受之余疑惑：“你们怎么跑黑市来突击检查了？”

维持矿星地面稳定是警察局的工作。

“没办法，今天黑市火拼，差点让一个未成年alpha殒命，上峰震怒，要求我们联合警局开展为期三天的专项整顿。”

李铭琛：“……”

哪个未成年alpha这么精贵？值得出动矿星空天部队参与。

李铭琛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沈初身影。

好巧不好，沈初家里就有个未成年alpha。

不会，不至于吧！

家里就有个未成年alpha的家伙走下楼，与李铭琛面面相窥。

沈初眉一皱。

手捂住口鼻，跌跌撞撞往后门去。

李铭琛：“……”

不至于吧？

见到我能让你有这么大反应？

赶紧追上去。

刚推开后门，就看到沈初正扶着墙角呕吐。

他没吃晚饭，只喝了酒。

胃翻腾得厉害。

李铭琛赶紧上去扶。

赵时笙比他动作更快，车就停在后门口，白大褂没来得及脱，身上有浓重的烟味。

实验室严禁吸烟。

医生只能在路上吸。

实验室离黑市不远，这是抽了多少根？！

空天部队的那位也跟了上来，一见就问：“怎么了？”

“没什么，怀了！”

医生用异常冰冷刺骨的语气，笃定地下诊断书。

“？”

士兵回想了几个小时前，群里的对话。

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就干巴巴地问，“谁的？”

“alpha的。孩子爹差点出事，当妈的不管不顾了。”

赵时笙答。

沈初抬起虚弱的手臂，比中指：“没这回事。”

赵时笙“哦”了声，明显地不信。

“诚实点，喝了几杯？”

沈初缩回中指。

“想清楚再答。”赵时笙威胁。

沈初犹豫了一小会，比了三根。

李铭琛惊：“喝一杯长岛冰茶还不够，你又喝了三杯？要不要命了？”

我也不想的嘛！

沈初回想之前跟顾一然的谈话。

高大的beta坐在沙发里，一脸为难：“我劝过林墨，可林墨这孩子命苦，就靠打工的钱活着。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12岁了，瘦得厉害，身高只有……”

顾一然用酒杯指了指沈初，“就你腿那么长。”

沈初的腿长一米二。

12岁的林墨只有一米二，那明明是个抽条的年纪。

沈初喝下了第一杯酒，与心底涌起的心疼交融着，很苦很疼。

“他攒的钱不多，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就够一张去外星的单程飞船票钱。到了考场考完试，就得在那个星球上拼命打工，不然到时候连去学校报到的路费都没有。”

沈初喝下了第二杯酒，更苦更疼了。

“黑市能找的活不多，他这样的我又不忍心介绍去干那些长期工作。赌场里缺荷官，收入也还行。可要签死约，出了事他抗，哪怕没出事也会被迫顶锅。”

“好一些的零工也有，镇上服务中心旁的星际驿站就在招临时工，负责整理货架和收发件，可那样的活，黑市的手伸不到。”

这一杯，沈初没有立刻喝。

来之前他就仔细地考虑过，让林墨不再打工是基本做不到的，那就尽量给林墨一个比较安全的打工环境。

所以今天火拼的那伙人必须的严厉惩处。

至于殃及的池鱼。

像在酒吧里揪出的那些违反宵禁的矿工，罚个款就行。

顾一然的酒吧停业个一两天，事也就翻篇了。

没想到有更好的办法。

“活，我负责搞定，你要帮我把这个活介绍给林墨。”

他直接给，林墨肯定不接受。

“好，合作愉快！”

顾一然举杯。

沈初喝下了第三杯。

“所以？”

赵时笙将沈初扶到车里，站在车门前抱臂垂眸，“你准备怎么搞？”那份工作。

“必要用‘搞’这样的动词嘛。”

沈初小声嘟囔，抬眸看赵时笙。

眼尾垂落，眸小心翼翼地，特别乖巧。

像极了只极力讨好主人的小鹿，精灵般的双眸令人不忍拒绝。

赵时笙不为所动。

他知道这头小鹿切开看，里面全是黑的。

有求于人是先求，再予他人允诺。

沈初倒好，先答应出去了，再求他。

明摆着吃定他。

而且……

赵时笙的眸光扫到了沈初的左脚，一半已经跨出车门，就等着他点头答应，立刻逃之夭夭。

想得美！

“先跟我回实验室检查，看表现再决定答不答应你。李铭琛！给我看好他。”

李铭琛秒上车，锁车门，挨住沈初，一气呵成。

沈初气呼呼地看了他三秒：“你背叛我们俩的革命友谊！”

还好意思说！

李铭琛斜视沈初：“我一个单身汉，好不容易等到大风沙天上酒吧喝顿酒，你找空天部队下来查岗，一个人扣两百星币。”

他比了两根手指，“我才那么点工资！”

“不趁机搭上赵时笙的车省两百，当我傻吗？”

沈初：“……”

·

快十二点的时候。

李铭琛开着赵时笙的车送沈初回去。

酒的后劲上来了，又被抽了三管血，沈初有点迷糊。

不明白喝过酒的血有什么好抽的？

血液里酒精浓度超标，测他酒驾？

我压根就没开车好不好！

沈初的眉拧着，嘴抿着，委委屈屈的。

李铭琛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挺同情沈初的。

可想起赵时笙拿到沈初体检数据时候的脸色，又不同情他了。

“都差成这样了，哪哪都不好，还敢去酒吧浪！”

赵医生差点摁下医疗舱，把人永远锁里面。

“下次再有这种事，先跟老赵说，你要是不想自己开口，跟我说，我去跟老赵说。用不着冲冠一怒为蓝颜，只身去闯虎狼穴。”

李铭琛劝得婆口苦心。

沈初挪挪身，往后座里埋得更深了。

明显地不想听：“我要去告诉赵时笙，你又喊他老赵。”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犯得着因为林墨清洗黑市的那些□□？

犯得着！

沈初心说，林墨受了太多的委屈和苦难，就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替他找过场子。

“说话啊！”

不说！

沈初哼哼唧唧，头一歪，睡了。

李铭琛没辙了，飞速开回沈初家。

停稳后打开后车门，推了推沈初：“祖宗，到家了。”

沈初睁眼，没什么力气，站不起来，人也东倒西歪的。

李铭琛伸手：“来，我扶你。”

沈初乖乖伸手。

家门“吱呀”下打开了，林墨出现在门口。

从他的角度望去，沈初伸出的手正在往李铭琛的肩上搭，李铭琛搀扶的动作更像是准备打横抱起沈初。

——那牲口不做人，非得要跟我讨那顿饭，伺候他去。

沈初临出门前说的话回荡在林墨耳边。

就是这么伺候李铭琛的？

“林墨啊？”

不知道事情曲折的李铭琛只感觉到背脊发凉。

没怀疑到林墨身上，只认为是自己夜深了还没睡，身体虚了。

决定赶紧了事回家，就说，“沈初喝醉了，我扶他下来，你抵住门。”

伺候还带陪酒？

少年alpha的眸沉了下去。

因为过长的刘海挡着，李铭琛看不到，还在哄沈初：“来，乖！先迈左脚，再迈右脚。”

迷糊的沈初左右不分。

右脚先迈，人直接往李铭琛身上栽。

“我来！”

林墨快步上前，拉开李铭琛，接住沈初。

沈初还是有保留一丝丝清明的。

看到是林墨，略缩了缩。

他记得自己有alpha应激症，不想吐在林墨怀里。

林墨的双眸暗了暗。

过长的刘海没有挡住沈初的视线。

监控里的一幕浮现在他脑海里，手指使劲地搓也没看清刘海下的双眸。

沈初乖乖地把自己送了过去。

林墨扶他下车。

李铭琛跟在后面：“老赵说睡觉前最好给他泡杯蜂蜜水，蜂蜜我记得是放在厨房灶台上方的调料柜里，你方便拿吗？不方便的话，我……”帮你。

后两个字还没说完，林墨已经回答：“方便。”

李铭琛“哦”了声，又嘱咐，“老赵说醉酒的人睡觉不安分，你晚上看着他点，别让他蹬被子。”

化身老妈子的李铭琛依旧不放心，准备跟进门去。

林墨停步，挡在门口：“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一起说完。如果没有，我关门了。”

李铭琛：“……”

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微笑着后退三步，飞似地躲进车里，隔着车门挥手，“没、没了，我走了！”

林墨将沈初扶进屋，放在二楼餐客厅的单人沙发里。

打开了灯，将光线调到最柔和。

“坐着，我去泡蜂蜜水。”

沈初乖乖应着，挪了挪身体，调整到了最舒服的姿势。

还是自己家的沙发好。

不像顾一然那边，紫檀木的华夏式沙发，贵得要死，硌人。

“给，我试过了水温正好，慢慢喝。”

林墨递来蜂蜜水。

沈初抬手，手臂沉得厉害，没拿稳，差点洒了。

林墨单膝跪地，帮着扶住水杯，喂到沈初嘴边。

沈初小口小口地喝着，嘴里嘟囔：“我没醉，我能自己拿。”

醉鬼都说自己没醉的。

林墨不跟他计较，没松手。

沈初好像有些生气，咬着杯口。

过长刘海下的双眸动了动，眸底有丝笑意。

林墨松了手，依沈初。

这一次沈初还是没看到了刘海后的双眸。

积累了大晚上的情绪一并爆发出来：“你该剪头发了，我都看不到你的眼睛了。”

林墨顿了顿。

理发需要钱，三十星币，他消费不起。

经常都是自己胡乱用剪刀剪，也不频繁，等真的长得不行了才剪。

目前的长度还没有到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他没想着剪。

可醉鬼不好讲道理。

说完就丢开手里的蜂蜜水，摇摇晃晃要去找剪刀。

林墨将人摁回了沙发，蜂蜜水放到餐桌上：“等着，我去拿剪刀。”

他自己的行李箱里没有剪刀，只能借用沈初的。

找了一圈只在厨房里找到了一把料理剪，就拿过来。

沈初抬手要拿：“我给你剪。”

林墨怕他剪到自己的手指，退开两步，“我自己能剪。”

沈初不乐意了。

他剪头发的水平很高，以前在部队服役的时候，那群alpha小崽子的头发都是他剪的。

高阶omega不仅有强大的，足以安抚绝大部分alpha的信息素。

还有强大的精神力。

精神力源自大脑，头发是离精神力源最近的。

剪发的过程相当于一次精神力的梳理。

虽然我现在不是omega了，但手艺还是在的。

沈初抱着剪刀不肯松手。

林墨只好依他。

双膝跪地，坐在沙发边上，让沈初剪。

沈初的手指修长，稍有些粗糙，撩起他的刘海时，擦过额头，痒痒地。

另一只手拿着剪刀，还行，没怎么抖。

就是醉了，眼神有些迷离，凑近着剪。

气息喷到了林墨的脸颊上。

沈初今天喝的酒有些杂，尾调甜腻腻的。

很好闻。

像是块诱人的樱桃蛋糕，想尝一口！

林墨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跳。

下意识挪了挪。

“别动！”

沈初蹙了眉，动了就剪坏掉了。

他的眉今天特意画过，弯着好看的弧度，一蹙就让人不忍拂了他的意。

林墨又把自己送了回去。

“乖。”

沈初笑，双眸带着醉酒后的水汽，一汪春水一般。

春水畔，落着一粒泪痣。

诱惑着。

林墨忍不住伸手去触。

沈初长睫一扇，睫毛撩动过林墨的指尖。

瞬间仿佛生成了一道电流，从指尖游走全身。

林墨下意识地又想收手。

但春水眸抬了抬，好似在说：刚让你别动，怎么又动了？

林墨没敢动！

沈初满意了。

一刀下去，刘海终于没再遮住林墨的双眸。

是一双很漂亮的深灰色眸，近乎于黑。

眸底泛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夜空里偶尔亮起的点点星光。

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