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
温言仔细想了想,在寻芳楼时,她们是说过什么要以身相许。但温言为她们赎身后,唯恐她们误会,不等她们开口,温言便将话堵住了。
见宁安公主如此逼问,温言忽然有些迷茫。
那些姑娘们孤苦无依,这才把她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温家家大业大,即便真养她们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
宁安公主这般在意,总不至于是吃醋了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温言很快就否决了。
她与公主才见过几次,公主怎么可能吃醋?
拓跋宁安能从冷宫里走出来,定然是聪慧过人,有些手段。这样的人怎会如此不理智,对一个只见过几次的人倾心?
难不成公主前世想借着和亲的机会逃出皇宫,却被她阻止,以至于心生怨念,才想这一世报复她……
可宁安公主如今也算是什么都有了,若只为了前世的事情盯着她不放,实在没这个必要。
难道宁安公主铁了心要逼她参加下一次科考?
可下次春闱在三年之后,即便她三年之后参加考试,也未必就能拔得头筹。
温言有些不确定地抬起头,望着拓跋宁安。
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温言对上那水波一般的眼眸,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初见拓跋宁安时,温言醉了酒,又受到了惊吓。那时温言虽知道拓跋宁安生得好看,却不似今日这般会因她心跳停滞。
拓跋宁安不但生得好看,眉宇间还透着英气。她眼角那一点泪痣,似在勾人。
若公主对她真的有意……
不对不对,她怎能如此想公主?要是让公主知道了,定会生气。
温言从未惧怕过皇家天威,唯独对上拓跋宁安,她总会莫名的心虚。
按道理,这样好看的人,她不该如此畏惧。
温言望着拓跋宁安的脸,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两下,才道:“公主明鉴,民女与她们清清白白,自不会有以身相许这种事情。我温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我娘亲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便不清不白,似乎与这位公主也没什么关系。
当然,这话温言可不敢说出来。
拓跋宁安见温言的神色还算乖顺,不像是在说谎,神色才稍有缓和。
拓跋宁安道:“你对她们,当真没有别的心思?”
温言还被绑着,她的手臂动弹不得,被捏着下巴也无法反抗,眼珠却是一刻都不停的乱转。
感觉到宁安公主手上的力道似乎有所减轻,温言想着再说两句好话。可话到嘴边,她竟脱口而出:“大昭有律法,女子与女子不可结为姻亲,即便我有别的心思,也是徒劳……”
拓跋宁安拧眉:“你说什么?!”
意识到说错话,温言赶紧改口:“宁安公主,请您放心,民女为她们赎身当真是好意,绝无买卖妇女的行径。民女听闻公主上谏许女子入学堂、经商,可见公主亦是心怀大义。若民女早知有公主这般胸怀天下之人,民女定会好好准备科考,只求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温言嘴上这么说着,那语气和神态却瞧不出半点惋惜的意思,只有大难不死的庆幸。
若她真觉得可惜,又怎会在考卷上画乌龟?
一旁的星落明知温言在胡言乱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等着她家主子赶紧处置了这个“纨绔”。
拓跋宁安见温言这番话说得面不改色,明知温言是在胡言乱语,她却不怒反笑:
“你的意思是,你若早知有我在朝堂之上,便会为了我好好应试,一举夺魁?”
温言心里一凉,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她早知宁安公主重生,她大约会夹着尾巴做人,然后寻个机会举家逃离京城。但凡她早一刻钟知道这一世的情形,都不会这般招摇过市。
见拓跋宁安似乎真要问出个结果,温言道:“民女才疏学浅,即便认真作答也未必能一举夺魁……更何况民女已经错过了今年的春闱,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民女也只能盼着三年之后的春闱能有机会一试……”
温言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拓跋宁安真是重生又怎么样,哪怕拓跋宁安看出她也是重生又怎么样?
只要她不承认,公主还能逼她承认不成?
任凭拓跋宁安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让陛下再举办一场春闱。
拓跋宁安俯身贴近温言的耳畔,道:“这有何难,若你真有心,我便去禀明了父皇,许你直接参加殿试。”
温言:???
“不成不成,这不合规矩!”温言终于装不下去了。
若她于朝堂之上崭露头角,定会惹人忌恨。若她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便是冒犯天威。
她女扮男装本就容易落人口舌,哪敢如此乱来。
温言挣扎着想往后缩,奈何绳子邦得紧,她只能被拘在原地。
拓跋宁安冷笑道:“温小姐日日流连风月之地,不想对宫里的规矩也这般熟悉。如此,你便说说,究竟不合哪条规矩?”
温言生无可恋道:“民女也不知不合哪条规矩,民女只知道,今年登科及第之人定是为此付出了辛苦,若民女因公主的缘故得以参加殿试,这对旁人不公。”
前世的时候,温言对那榜眼虽无太多印象,但也知道那人是个稳妥老实之人。
若让他做官,虽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建树,却也不会有贪赃枉法之事。
拓跋宁安反问:“那你觉得如今的天下待女子便公平了?还是说,你也觉得只有男子才能为官,只有男子才能继承爵位?”
温言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此自然是不公。
前世温言就是觉得如此不公,才想要入朝为官。
可她正因为做过,才知道这一路要走下来有多难。
拓跋宁安见温言不敢说,她便道:“你既觉得直接去殿试不妥,不如跟在本公主身旁。我身边恰好缺个贴身侍奉的管事,温家那样大的家业你都能打理好,我这小小的公主府,自不在话下。”
不等温言拒绝,星落便开口道:“公主,她……”
星落只觉得自家主子同温言说这些无用,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月影拉了出去。
月影低声道:“莫要在此时惹公主不快。”
月影瞧得真切,公主已经要被温言惹恼了。
星落愤然道:“公主是要成大事的,为何总在那温言身上浪费时间?若让她进公主府,若被她发现什么秘密,岂不是对公主不利!”
月影星落退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温言与拓跋宁安四目相对,温言愈发觉得紧张。
“公主,民女家中母亲年迈,许多事情离不开民女……大昭素来以仁孝治天下,民女怎能为了个人荣宠不孝。”
温言不这么说还好,她这般搪塞,拓跋宁安再次不阴不阳道:“原来温小姐这般注重孝道,只是不知温小姐日日流连秦楼楚馆,行的是哪位名家的孝道?”
拓跋宁安话一出口,温言心虚得厉害。
要是让她娘亲知道她花了重金为几位姑娘赎身,往后可能还要为此花不少银子,这事虽解释得清,但娘亲也少不得动怒。
若非温言被绑着动弹不得,她必要跪好给拓跋宁安认真叩头求她放过自己。
温言只能道:“公主,民女忽然觉得若能留在您府上侍奉,也是一件美差。只是民女家中确实有事需要处理,确实……”
不等温言想出拖延时间的话,拓跋宁安便温和笑道:“我这府上虽偶有庶务需要处理,却也不多,一日下来占不了你几个时辰。只要你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好,平日里可以随意出府。”
温言一时间只觉得自己逃不掉了,见宁安公主正一脸“和善”地望着自己,她只能谄媚笑道:“谢公主赏识,民女定会尽心竭力侍奉好公主。”
见温言应下,拓跋宁安反手拿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
寒光乍现,吓得温言瞳孔微缩,还以为拓跋宁安要用她的血签字画押,她忙道:“公主,我既已经答应,便绝无反悔之意,写血书便不必了吧!”
拓跋宁安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温言,她抬手用刀刃挑开了束缚着温言的绳子,道:“你既答应,我又何必绑着你?”
突然得了自由,温言反倒有些不适应。
她揉了揉被绳子绑过的地方,随即反应过来应该起身给眼前的公主行个礼才是。
可如今她的身份,应当行那种礼才是?
没等温言想好,拓跋宁安便收起匕首,转身离去。
温言疑惑:“公主?”
这时候她应不应该跟上去呢?
拓跋宁安头也不回道:“本公主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且在我房里候着。”
她话音刚落,外头的星落与月影便干脆利落地将房门锁上了。
温言被锁在拓跋宁安的卧房里,又忍不住乱想。
拓跋宁安嘴上说着要她留在这里帮忙处理庶务,可她一个公主,又非皇储。那皇帝的脾性温言还算了解,他怎么可能将太多的政要交给拓跋宁安。
若不是为了庶务,那又是什么?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温言望着铺好的床,忽然有些紧张。
先是上门送婚书要她入赘,又将她抓到府上,若让外人知道她留宿在公主的卧房,到时候为了公主的名节,她就不得不入赘……
温言愣愣地看着那木门,门虽被锁了,却还有窗户。
要不,还是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