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已经请了圣旨,温言,你逃不掉了。”
感受着拓跋宁安灼热的呼吸,温言已经退无可退。
她原以为拓跋宁安在同她说笑,偏偏她瞥见了放在桌上的圣旨。
那明黄的颜色,温言再熟悉不过了。
“公主,你当真请旨了?!”
温言心里慌得厉害。
她只盼望着拓跋宁安是拿了一张假圣旨在与她说笑。
若拓跋宁安当真请旨赐婚,以她现在身份实在无法拒绝。
拓跋宁安放开温言,从容起身,拿起圣旨,慢条斯理地走到温言跟前,轻抚着温言的脖颈,道:“本公主趁夜入宫,自然是去请旨。假传圣旨是死罪,抗旨不遵亦是死罪。温小姐,你的脑袋这般好看,本公主实在不忍它落灰。依本公主看,你还是乖乖领旨吧。”
温言心如死灰,道:“可婚姻大事,民女怎能不问过母亲便擅自做主……”
温言还以为这是赐婚的圣旨。
明知是温言误会了她的意思,拓跋宁安却不解释,只道:“天家恩典,想来温夫人不会拒绝。”
温言撇了撇嘴,她娘亲是不会拒绝,毕竟这种事情,寻常人家怎么敢拒绝?
“可是公主……你我同为女子,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让天家蒙羞?”
拓跋宁安欣赏着温言惊惧的神情,她随手拿下温言束发的白玉簪子,顷刻间,如瀑布般的长发散开,几缕碎发垂在额间,衬得温言有几分楚楚可怜。
拓跋宁安望着她,道:“天家的事情,谁敢置喙?温小姐这般好看,世人若知道你是女儿身,也只会觉得本公主倾心于你是人之常情。”
温言已经退无可退,只能认命道:“公主,即便陛下下旨赐婚,可你我并未完婚,如此共处一室,实在不妥!”
拓跋宁安一手举着圣旨,另一只手把玩着从温言发间拿下的白玉簪子。那簪子质地温润,上头似还带着温言身上若有若无的皂荚香气。
见温言似已经放弃了挣扎,拓跋宁安满意道:“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我奉旨完婚,你便愿意日日与本公主同塌而眠?”
“同、同塌而眠?”温言实在不敢想象,她与公主,如何能同塌而眠。
温言一颗心打鼓似的,她几次想开口问问拓跋宁安,难道前世拓跋宁安便半点不记她的好,非要如此恩将仇报吗?
可如今二人身份悬殊,她若开口,唯恐会祸及家人。
温言望着拓跋宁安手里的圣旨,道:“敢问公主,陛下可有说民女与您要何时完婚?”
拓跋宁安语调拉得老长,调笑道:“怎么,温小姐这般迫不及待,想要搬进公主府?只要你想,今日便可留在府上。”
“今、今日?”温言望着那已经铺好的床榻,还有房中那让人头脑发沉的熏香。
难道公主真的这般迫不及待?
温言道:“今日是否太过仓促,民女总要沐浴更衣,才能侍奉公主……”
拓跋宁安道:“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乐事之一,如此良辰美景,自当及时行乐,何来仓促一说?”
温言深吸一口气,正欲壮着胆子替公主更衣,却被拓跋宁安避开了。
拓跋宁安道:“想不到温小姐真的这般心急……”
温言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却被拓跋宁安挡开。
她只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耳尖更红了。
温言垂下眼,小声问:“公主,您到底要民女怎么做?”
总不至于要她洗干净了躺到床上供人采撷吧……
拓跋宁安道:“自然是要你先领旨谢恩了。”
温言叹了口气,她再次跪好,双手举过头顶,郑重道:“民女接旨,民女谢主隆恩。”
拓跋宁安将圣旨交到温言手中,见温言瞧都不瞧一眼,她道:“温小姐就不怕这圣旨并非赐婚,而是抄家?”
温言小声嘟囔道:“赐婚与抄家有何不同,若是抄家,保不齐还能得了自由……”
可若是赐婚,她只觉得这辈子都完了。
拓跋宁安拧眉,道:“你说什么?”
温言立刻改口:“民女的意思是,雷霆雨露皆天恩,即便是抄家,那银子用在国事上,亦是温家祖上积德,民女也甘之如饴。”
拓跋宁安俯下身,指尖抚上了温言的唇。
柔软的唇瓣被她捻在指下,拓跋宁安心有不快,却道:“温小姐的嘴可真软,明明是不愿与本公主结为姻亲,可话一出口,却这般动听。”
“民女怎会不愿……”温言只觉得手里的圣旨有些烫人,她的后背抵在美人榻上,硌得有些疼。
温言原还因为重生有些许庆幸,可如今被困在公主的卧房里,她只觉得还不如不重生。
拓跋宁安观察着温言的神情,她只觉得,若是再逼下去,温言只怕要一头撞死在这里。
戏弄过后,她终是放开了温言。
拓跋宁安背过身,冷声道:“你还不瞧瞧那圣旨上写了什么。”
温言无奈打开圣旨,拓跋宁安带回来的圣旨,能有什么好事?
可当她看清了圣旨上的字,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圣旨不是赐婚,也不是抄家,原来方才是虚惊一场!
“民女谢主隆恩,谢公主隆恩!”
感受到温言语气中的雀跃,拓跋宁安眸色暗沉,道:“不过是从七品的闲职,也值得你如此高兴?”
以温言的才学,凭着科考入仕便能是正五品。她前世又官至相位,怎会因区区从七品的闲职欢喜。
她这般反应,大约是因为不必入赘公主府,所以欢喜。
温言抬头望着拓跋宁安的背影,她虽望不见拓跋宁安的神色,但从语气中也能听出来,这位公主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温言解释道:“回公主,民女商贾出身,能有个从七品的职位已经很满意了,民女不敢奢求旁的。”
拓跋宁安冷笑:“温言,你可知道这从七品的官都是些什么人在做?”
温言眼珠一转,前世她可是百官之首,怎会不知各个品阶是何职责。
从七品的官要么在藏书阁、翰林院打杂,要么便是在皇子亲王的后院。
等等,后院?!
温言猛得想起,有些人在皇亲后院,明面上是府里的管事,实则是皇亲的脔//宠……
那些人受宠的时候瞧着是风光无限,甚至能仰仗着主家的权势在皇城里作威作福。可一旦失宠,便会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这样的身份,还不如府上的杂役。
温言前世见惯了那些人的下场,也听说权贵们折腾起府中的脔//宠可以说是毫无人性。
有些还未等到失宠,便受不住折腾,香消玉损了。
温言被吓得脸色煞白,正要设法脱身,便听外头传来星落的声音:
“公主,热水已经备好,可要人伺候温小姐沐浴?”
拓跋宁安回过身,欣赏着温言的脸色,见温言似乎怕了,“怎么,方才温小姐说唯恐身上沾了灰尘弄污了本公主的衣裳。如今本公主命人伺候你沐浴更衣,你总该欣喜才是。”
温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能留在公主身边侍奉,民女自然欣喜。”
拓跋宁安道:“而今你已有了品阶,可不该一口一个‘民女’。”
不自称民女,那自称什么?
前世温言一口一个“本官”,再不济也是自称“臣”。这般身份,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自居。
难道要如寻芳楼的姑娘们一般自称?
这称呼,温言虽觉得别扭,但转念一想,同为女子,她又不比人家高贵多少,人家能如此自称,她有何不可?
想到这,温言努力压着嗓子,尽可能让声音温顺些,道:“那……奴家遵命?”
“奴家?”拓跋宁安蹙眉,她原只是想逗逗温言,可温言这句“奴家”,似在提醒拓跋宁安。
若不是这句“奴家”,拓跋宁安几乎要忘了,她是从寻芳楼里把温言抓回来的。
“看样子,温小姐在寻芳楼里真是学了不少东西。既然如此,本公主便要瞧瞧,你沐浴之后要如何侍奉本公主。”
拓跋宁安话音刚落,星落与月影便推门而入,似要架着温言去沐浴。
温言本想说她自己可以走,但她对上拓跋宁安的眼睛,莫名觉得有些腿软。
最终,温言在二人的“搀扶”下去了偏房。
瞧着那备好的热水,温言没好气道:“我要沐浴,你们还不退下!”
她不敢惹拓跋宁安,还不敢惹拓跋宁安身边的人吗?
将人赶走后,温言才宽衣解带。
浴桶里水温正好,温言的身子浸在热水里,虽心中还是紧张,周身却觉得畅快了不少。
方才被拓跋宁安吓了一跳,她摔在地上,膝盖还有些疼。如今能泡一个热水澡,倒是觉得舒坦了些。
只是一想到一会儿可能会发生什么,温言便忍不住紧张。
前世她从未经历过这些事情,虽也曾道听途说,真落在自己身上也忍不住害怕。
那宁安公主即便是重生,但要在当时的处境下凭着一己之力从冷宫里走出来,这其中的辛苦也非寻常人能够想象。
想到这,温言既钦佩,又觉得胆寒。
重来一世,温言尚且没有胆子再入朝堂,那宁安公主却敢如此弄权……
温言正想着,只听“吱呀”一声,偏房的门被推开。
“谁?”温言赶紧将身子压低,只露个脑袋在水面上。
拓跋宁安换了身月白色的纱衣,繁琐的发髻被解开。
她绕过屏风,缓缓向温言走来,道:“她们说温小姐脾气大,不喜欢别人伺候。本公主便来瞧瞧,温小姐的脾气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