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季聆视线出现朦朦胧胧的红色,像雾一样,飘渺不清。
待躺着缓了一阵后,眼神才逐渐聚焦,发现自己看着的正是红帐的顶部。
她微微偏侧了下眸,隔着一层薄纱,床边似有一道影子,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正懒散地搭在桌面。
敏锐地察觉到此,林倾玖转过头,往床边看了眼,紧接着起身,走路轻到没一丁点动静。
季聆立马重新闭上了眼睛。
女人距离她越来越近,周围的空气愈发得冷,直至她感觉到女人似乎在床边站定,在她脸上落下的一层影子,犹如覆盖了一层霜雪。
装睡她一向不擅长,而且她此刻特别紧张,脑子里绷着一根玄,睫毛忍不住颤动了几下。
林倾玖看着她的睡颜,忽而笑了,“醒了?”
没醒。
季聆在内心道。
她不愿面对眼前这个女人是鬼的事实,只能一直闭着眼睛,一个姿势躺麻了也不动一下,像被放在案板上的鱼,绝望地等待着那一道凌迟。
但林倾玖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熄灭了灯,在她旁边躺下。
两人之间隔着几厘米的距离,肌肤并没有接触到,但季聆小尾指挨蹭到了一点对方的衣服布料,刚才眼皮里还是一片橘色,这会儿已经完全黑下去了。
季聆在心中想着,难道要跟一个鬼睡一晚上?
虽然之前一个月里,她在梦里跟林倾玖睡过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但那终究是梦。
就算此刻身旁躺着是个绝世美人,她在此等境况下,也没有心思去欣赏的,脑子里除了害怕就是害怕。
睡是不可能睡得着的,但动也是不敢动的。
听着旁边的人……哦不,鬼,呼吸渐渐地平稳,她算着,要不要趁着对方睡着跑出去。
可外面好像一样有鬼,属于是外忧内患了,她内心很无助。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许久。
季聆一直保持着这么一个平躺的睡姿,身体麻得已经感觉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过分黑,什么都看不清,由此加剧了她的恐惧感。
她眉眼皱着,屏住呼吸,一点点地尝试翻个身。
浑身好麻……
每一根头发丝仿佛都僵硬。
往墙边的方向挪,轻手轻脚尽量不吵到旁边的林倾玖,然而就在她差不多要转身成功时,却发现自己腿抽筋了。
她手指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布料,由于忍耐着痛苦,额头憋出了一层薄汗,到底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林倾玖。
那一下的触感是软的,季聆吓得立马缩回,环抱住自己。
凝着气息,等待了一会儿,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没醒?
季聆继续翻身,将双腿挪了下位置,才终于稍微得到缓解。
她在内心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而这口气才呼到一半,红帐垂下来的轻纱,飘动了一下,季聆犹如惊弓之鸟,顿时气都不敢出。
过了半晌,她又渐渐地放松下来。
应当是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的风,晃动了轻纱。
她不敢去看身后躺着的人,指尖里捏着一绺长发,她以为是自己的,所以她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拔了一根下来。
奇怪,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是,她又扯了一根,头皮还是没一丝一毫的痛感,就连拉扯感也没有。
就在她想着会不会是知觉麻木的时候,手指捏着那一绺长发被抽离了出来。
长发如绸缎一般,柔顺地滑过她的肌肤,她抓握了下虚空的掌心,愣了下。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那一绺长发不是自己的,内心瞬间冒出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仿若冻住,嘴唇的最后一丝血色都无了。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季聆蜷缩成一团。
偏巧这时又听见,林倾玖极轻的一笑。
女鬼一笑,生死难料。
那点微弱的笑声,顺着季聆的耳膜,钻进了大脑里,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许多可怖的画面。
比如,林倾玖此刻在她身后露出了长指甲,那长指甲说不定会嵌入她的肉里。
比如,林倾玖眼睛里会流下血水,滴落在她的衣服上。
女鬼吃人么?
她不知道。
但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林倾玖清润的声音打破了无尽的黑暗。
废话,鬼在她旁边她能不害怕么?
季聆喉咙不小心溢出声音,她瞬间爬起来,抱着膝盖缩到了角落。
抬起视线,弱弱地看向林倾玖。
只见对方一只手撑在床上,身体微微斜着,如瀑长发滑落到一侧,外头的月光照进来,银霜一般铺盖在对方的肩头。
挺美的画面,只是一想到是鬼,便就只剩下了阴森。
季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
对方往前挪一寸,她便往后挪一寸,但她身后已然没了空间,便只能往侧边挣扎。
后方悬空,险些跌到床下,千钧一发之际,红绸接住了她,在她腰间缠了两圈,带了林倾玖的面前。
登时对上林倾玖漆黑到深不可测的眸,季聆呼吸一滞。
“瞧着你也累了,歇下吧。”
林倾玖的声音明明就在她耳边,季聆却听得恍惚。
大概出于求生的本能,在明知道逃跑没什么希望的情况下,季聆还是行动比脑子快地推开面前的女人,迅速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顾不上别的,只管往门的方向跑。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要碰到门上时,腰间被一股力量往后一拉。
那红绸缠在她的腰上,几乎带她悬空了一瞬,紧接着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林倾玖压在她身上,将她手腕给束缚住,语气冰冷,“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女人的身体挨着她,季聆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骨头都像是被泡浸在雪中。
“没、没……”季聆苍白的嘴唇微微颤了一颤。
对方的长发滑落堆积在她的脖子上,那种滑滑凉凉的感觉,像蛇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给勒死。
季聆不敢惹怒她,只能先顺着她来,“我刚才就是……突然想起东西掉了……”
很蹩脚的理由,也不知道女鬼能不能信。
不过她小时候在村里就听说过一些民间说法,鬼比人单纯。
而很显然,这种说法不适用于季聆眼前的这只女鬼。
因为季聆听见对方冷声笑了下。
那微凉的指尖,一点点地描绘过她的五官,从眉骨到眼角,再从眼角沿着脸颊一路下来,抵在她的下巴。
这个位置距离颈脖很近,也就是命脉,季聆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肩膀。
“怎么,梦中与我见过这么多回,现下却显得生疏了?”林倾玖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她的下巴。
季聆大脑宕机了那么一瞬。
梦?
似乎懂了什么。
她瞳孔有波澜划过。
她就说,哪有人连续一个月、天天做春梦的,还都是同一个人,果然是不正常的。
是这个女鬼进入她的梦境?还是干扰了她的梦境?
她不知道,但眼下,林倾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她很不适应。
小时候季聆被同村的一位阿婶掐过脖子,由此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以至于长大后她从来不喜欢往脖子上佩戴任何装饰品,像高领毛衣这些,还有衬衫,她穿的时候会解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因为一旦有东西接触她的颈脖,她便会有一种仿佛窒息的难受感觉。
正如此刻,林倾玖的手指甚至都还没真正碰到她的脖子,只有那么一个小幅度下滑的趋势,她便低头,嘴唇亲吻在对方的手背上。
如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季聆大概不会用这种办法,可当她用舌尖去勾缠对方的手指时,明显感觉到林倾玖被她取悦到了,周身散发的幽怨气息都淡了不少。
林倾玖眸光动了动,指腹轻轻地摩挲她的唇瓣。
一呼一吸,季聆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克制声音。
细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细腻触感,一点点地从她嘴巴进去,在她口腔里逐渐暖热起来,并微微搅动着。
季聆不敢用牙齿咬她,但对方得寸进尺不断往里,就快要到喉咙了……
她于是抬起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将其推开。
“唔……”季聆眉眼微微蹙起,将林倾玖的手指彻底从自己嘴里拿出来后,猛烈地咳了几声。
“伸太进了……”季聆一边咳还不忘一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