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仰在床上翻来覆去,团成一团,又展开。
生日那天被盛燎抱着睡觉尝到甜头了,睡眠质量奇高。不得不承认,想被他抱,有安全感。
怎么会堕落至此?
不过是怀了他孩子就这样。
而且那个人睡姿一点儿都不好,腿喜欢乱搭,像大号树袋熊。
裴仰看着这几个抱枕,捏了捏小替身们的脸,想偷盛燎一件衣服裹在上面。
晚上又梦到盛燎。
他俩那晚喝多了,但当接吻的时候,像同时醒了酒,错开,嘴唇没有触碰嘴唇。
也是,互相不喜欢的人做不到接吻,会嫌弃彼此口水。
但在这个梦里,盛燎却亲了他的唇。他醒来,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呆愣拿手指触碰嘴唇。
有点干。
他有晨跑的习惯,换了衣服下楼跑步,想起现在不能剧烈运动,在楼下走了两圈。
楼下有人推着婴儿车,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注意到车边裹着圆脚套的脚丫,心头一软。
直到那粉嫩小车拐弯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视线。
今天去老师家里讨论课题。
周教授在社交平台的教育频道开了直播。
每周都有人蹲大佬直播,听大佬直播讲课骂人。
直播完,没下线,聊了点别的。
弹幕问:
[教授今天就一个人啊]
[三个小徒弟在吗?]
[答应我别切断直播好吗]
三个小徒弟在客厅讨论东西,师兄师姐过去打招呼:“哈喽。”
裴仰不说话,一味埋头算题。镜头给到他时,点了下头,继续手头的事。
一波弹幕划过:
[高冷小师弟]
[求求你们把小师弟叫过来]
[一起热闹啊]
过了会儿,裴仰抬头,那三个人没影了,直播还开着。他过去关镜头,对上屏幕上雪白一张脸,五官模糊。
弹幕卡了一下,一堆弹幕疯狂刷过,吵到裴仰眼睛了,他在密密麻麻中提取出重复最多的字眼:
[宝宝啊]
[宝宝宝宝]
[宝宝你在玩什么滤镜怎么这么可爱]
[宝宝你还是个宝宝]
“?”
他看向跑到阳台上卸窗帘的师姐和师兄。
他俩年纪不大,单纯活泼,确实很像宝宝。
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宝宝,他视线逐渐父爱爆棚。
两人:“?”
怎么这么诡异。
周从厉连线了对情侣,皱眉啰嗦了几句,退播后还在怒斥:“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像话了!竟然未婚同居。”
师兄师姐都附和:“就是。”
“不像话。”
周从厉一提起感情的事就操心。
顾以和赵学文倒好,聪明机灵,他最操心的就是小裴仰,生怕他被骗。
之前竟然还有男孩堵着他告白!
真是!
开放得过分了!
周从厉一想起来就火冒三丈,恨不得把那些觊觎自家白菜的人揍一顿。
都是些什么东西!
小小年纪不学好!
他们在那里抨击未婚同居那些事。
一直安静的裴仰突然来了句:“那未婚先孕呢?”
老师眼前一晕,差点晕过去。
他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些,还是从他小徒弟嘴里说出来的。
顾以和赵学文也惊了下,互相搀扶了一把。
乖乖小师弟怎么能说出这么石破天惊的话?
三个人摸索着坐在沙发上,同时喝了口水。
裴仰坐在对面,背部挺直,手放在膝盖上,“我就……说说。”
周从厉缓过来了,怒斥:“未婚先孕更要不得!”
顾以惊恐:“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个词?”
赵学文皱眉:“不要乱看一些报道,不适合你看。”
他们三个义愤填膺,坚决抨击这种恶劣行为,简直比婚前同居还可恶!
……裴仰心虚地戳了戳肚子。
那三个人还在讨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是啊,那种让人怀孕的狗男人真是让人唾弃。”
“特别是有些小孩,才多大,当不了父亲还搞出个孩子,最后不得让家里人解决?不光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
“太没责任心了,总把事情想得简单,养一个孩子是很简单的事吗?”
“我之前看过新闻,有人怀孕了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临近生产才说,家里人都气晕了过去。”
“真傻,家里人怎么可能凶她,担心还来不及,父母是这种事中最担心的。”
“不行,”周从厉捂着心口,光是想一想就难以接受,“幸好我没闺女,不然不得把我操心死,小以啊——”
顾以:“放心,恋爱狗都不谈。”
赵学文也说:“放心,我绝对做不出那种事。”
……裴仰继续心虚地戳肚子。
空气安静了一下。
他们同时看向裴仰,这才意识到在裴仰面前口无遮拦乱说话。
裴仰不谙世事又心性单纯,这些两性话题他们尽量不在他面前提,这次实在是没忍住。
这种事太气人了。
……裴仰捧着杯子,小口喝了口水。
周从厉声音轻了些:“乖,我们不听这些,好好学习。”
顾以也笑:“你最乖了。”
赵学文:“嗯,小师弟很乖。”
裴仰红着耳朵,默默拿过抱枕,遮住肚子。
要是他们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就不会这么说了。
接下来裴仰一句话都没说,他们三个在客厅聊天,裴仰待在阳台上默默搓窗帘。
顾以悄悄过来看他,“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裴仰摇头。
顾以递了瓶豆奶,“你刚才问出那话吓了我一跳,差点以为你欺负女孩子了。”
“还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裴仰看着高冷不好惹,实际上最外强中干了。
别说欺负别人,不被那些心思歹毒的人欺负就不错了。
心思歹毒的某个人打了个喷嚏。
继续打字:[你不回复消息是不是外头有别的讨厌的人了]
顾以笑,“怎么老戳自己肚子?”
裴仰忙移开手。
裴仰话少,有什么事都憋心里。顾以说:“他们两个太咋呼,你有事可以跟我沟通,把我当姐姐就行。”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你家人。”
裴仰愣了下。
师姐被叫着拿东西,喊着跑过去:“啊?什么?什么梯子?”
裴仰怔了许久,看向在客厅不知因为什么吵嘴的三个人。
他低头,看到新跳出来的消息,笑容消失,面无表情回复:[别多想,我只有你一个讨厌的人]
盛燎:[你要不要来我家帮我辅导功课]
[今晚我爸妈都不在]
“?”
他们已经是那种熟到去彼此家的关系了。
目的地是座豪华庄园别墅,离市区远了些,倒了一小时公交才到。
草坪上喷泉溅落,园丁正在修剪草木,顺着鹅卵石路走了一段路才到正门口。
客厅里,看报纸的男人朝他点头:“小仰。”
盛总之间跟老婆去福利院领养他,小孩没接受,他俩遗憾了好久。如果收养成功,就可以跟盛燎做一对互相帮扶的兄弟。
他是真欣赏,也有自己的私心,要是这小孩毕业后能进自己公司工作该有多好。
盛燎做事随心所欲,太不成熟,有裴仰帮着会好很多。
他拉着裴仰聊了会儿杠杆倍数和复利衰减。
裴仰提到任何数学模型就眼睛放光,不急不慢指出盛总可能存在的漏洞。他眼光长远,思路清晰,做决策一贯能置身事外,聪明理智。
裴仰指着金融板块上的折线图,分析单边上涨的大牛市波动和回撤。
盛总满脸赞赏,听着裴仰说话,不时点头。
盛总邀请:“你毕业后要不要来我这边?薪资你定。”
裴仰婉拒,更喜欢学术研究。
盛总大笑,“学术研究能有几个钱?”
裴仰:“我不在乎那些。”
盛总愣了愣,笑道:“有时候发现你跟盛燎挺像的。”
裴仰:“…………”
裴仰觉得人格受到了玷污。
盛燎把自己打扮好在闺房很矜持地等人,半天没看到裴仰上楼。下楼就看到他爸在拉着裴仰喝茶,冲过去。
盛总冷不丁嗅到一股香味,打了个喷嚏,看到自家不省心的儿子,皱眉,“身上都是什么味?”
“你懂什么。”
盛燎取下裴仰的书包拎着,“男人不收拾没人要,建议你保养一下,我妈多久没回家了?
盛总:“……”
盛燎把人拉到自己房间。
一进门,裴仰天灵盖发麻:“阿嚏。”
太香。
人没了。
他正因为孩子的事心烦,抬脚踹过去。
“喂!”
不要一见面就踹。
虽然很想把他拖到床上打架。
盛燎掂了掂他书包:“你书包里都是什么,这么重。”
裴仰:“给你带的特产。”
“是么?”盛燎勾唇,拉开他书包,看到里头的一沓试题,脸色一变,差点直接丢了书包。
裴仰:“能做的都给你带过来了,喜欢吗?”
盛燎:“……”
好歹毒。
裴仰把试卷堆桌子上,抽出份递过去,“不是要我给你补习?先做份题摸个底,二十分钟倒计时。”
盛燎支着头做题,不时转笔,过了会儿,拿出镜子看一眼。
裴仰收了镜子。
盛燎又偷偷看漫画。
裴仰收了书,扫了眼。
漫画里是邪淫不堪的姿势,男人半裸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他差点扔了书,手指发抖。
做的都是什么榜样。
盛燎嘴角勾了勾,“你是不是故意的。”
“……”
裴仰看了眼时间,“还剩五分钟。”
盛燎奋笔疾书。
倒计时结束,裴仰撤了卷子。
盛燎:“我还没做完!”
裴仰开始批改。
卷面漂亮整洁,赏心悦目,就是——
裴仰画了个叉。
两分钟后,又画了个叉,脸色逐渐沉下来。
三分钟后,叉。
他冷静了一下,按了按太阳穴,闭眼缓了缓。
盛燎:“你怎么了?之前没这么生气的。”
裴仰当然生气了。
生个笨蛋怎么办!
他指着错题,“这是怎么错的?”
盛燎看了一眼,“公式吧,本来就不会。”
裴仰:“这道呢?”
盛燎转着笔,无所谓地说,“题目看不懂。”
裴仰拍了下桌子。
盛燎条件反射去摸耳朵。
晚了一步。裴仰揪住他耳朵把他扯了过来,“b=-2?”
盛燎:“靠,疼。”
怎么会有人这么暴躁。
裴仰:“这块儿的а呢。”
盛燎:“耳朵耳朵。”
裴仰:“Ed值计算的例题。”
盛燎:“我抄。”
裴仰松手:“[我要细心]写二十遍。”
盛燎抄着东西,气坏了,摸发烫的耳朵。
他可不是怕裴仰。
只是在特定条件下,裴仰跟高数联系在一起,让人惧屋及乌。
裴仰敲桌子。
他下意识抖了下,继续写:[我要细心]
这人这么暴躁,肯定有私人恩怨在里头,觉得他俩做了那种事。
他在我身下可不这样。
盛燎心头不由自主浮现那发红的漂亮眼尾,脖颈隐隐刺痛,被咬的记忆袭来,还有背部——
[我要细心]写成[可爱想日]。
裴仰看过来。
他涂黑,在心里想,他就好看点,聪明点,其他地方一点都不厉害。要是还敢揪我耳朵,就把他按在床上……打屁股。
他生出了那点儿旖旎心思,公式抄得心不在焉,只看到裴仰嘴唇张了张,说什么话都没听进去。
裴仰看着他。
盛燎老实:“抄完了。”
裴仰:“过来,给你讲题。”
盛燎:“哦。”
五分钟后,裴仰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连这都不会?”
“不会就不会,”盛燎无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语文也不是很好。”
裴仰:“这里不是讲过?”
盛燎看了一眼,反驳,“什么时候讲过了,和很久之前的题型不一样吧。”
裴仰:“这个为什么要选a?”
盛燎:“想选,看a选项顺眼。”
裴仰平静了一下心情,触碰腹部,手指蜷了蜷。
不能让他的孩子跟盛燎待在一起,近墨者黑。
盛燎靠过去,嗅着他衣袖间的味道:“我头晕,你能不能贴贴我?另外再对我温柔点,如果能对我笑就更好了。”
裴仰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自己头晕,摸了下他额头。
盛燎怔了下,快速弹到很远,喝水压了压惊。
裴仰:“……”
裴仰冷静收回手,“还做不做题?”
等辅导完大少爷,天已经黑了。盛总请司机送他回家。
裴仰走了两步,回头。
二楼窗帘动了一下。
盛燎摸了摸额头,想起刚才贴上来的触感,睡不着,下楼望月发呆。
许医生今天住在这边,晚上夜跑,看他心事重重,“怎么了?”
盛燎:“你说为什么会总想见一个人,跟他在一起忍不住惹他生气,但跟他分开又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许医生:“?”
许医生很少见他这么多愁善感,“你恋爱了?”
“没。”
盛燎快速否认。
他轻咳一声,请教正经事,“你说,两个人睡了,两个月后,其中一个人胃口不好,情绪不佳,可能是怎么了?”
许医生:“……你说呢。”
盛燎:“我不知道。”
许医生无语:“怀孕了,还能是怎么了?”
这么明显,而且时间点都对得上。怀孕确实会胃口不好,情绪波动。
盛燎立刻从风花雪月中抽离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手都在抖:“如果,我说如果,这两个都是男的呢?”
许医生是位传统的医生,他的雇主是一对传统异性恋,恩爱般配,从没碰到过小说里那些狗血情况,没想到世界观第一次受到重创是在雇主的儿子这儿。
盛燎还在创他,“再如果,胃口不好的那个是攻,有可能是什么原因——你知道什么是攻吧?”
许医生一时接受不了,恍恍惚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