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燚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如今宣陵之内的少女的数量骤减,太后推行新政,规定女子一旦来葵水便必须成亲,若是生下来的孩子是女孩,还会受上赏。表面上推行此政是为了解决男多女少的问题,但背后的原因绝不会是如此简单。”
沈袖低头沉思,手指间揉搓的力道却是越来越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也许正如那两个嫔妃所说,太后使用的并非什么上贡的焕颜膏,而是涉及某种禁忌的邪术。坊间传闻太后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瑾枝公主的。你回想一下,她对瑾枝公主的喜爱,是不是始于焕颜膏的出现?”
墨燚沉思片刻,坚定地说道:“不必回想,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正是焕颜膏出现之前,她才开始对瑾枝表现出明显的偏爱。”
沈袖眉头紧锁,继续追问:“那关于猫狗尸体的传闻…”
墨燚神色阴沉,轻声揭露道:“是假的,实际上,那个枯井之下暗藏着一个巨大的冰室,那里面摆放的,全部都是女子的头颅。从前她做这些事情都是偷偷的,而如今,太后下令,所有人未经允许不得踏入公主寝宫半步。”
沈袖听到这里,背后微微发凉,宣陵的情况远比她想象得要复杂。
玊清秋在一旁一直默默听着,此时终于开口,“看来太后与瑾枝公主早已达成约定,若是要扳倒她倒也并不是难事。问题的关键在于,血衣门可有参与此事?”
墨燚摇了摇头,神情更加阴郁,“如你所说,扳倒太后并非难事,更为棘手的,正是血衣门。血衣门门主乃上古氏族庞殇氏的后人,不仅在朝堂之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与庞皇后之间的关系更是密切,不可能被太后所收买。据我所知,将瑾枝派去北襄联姻一事便是他们在背后策划的。”
玊清秋微微垂眸,眼底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沈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将瑾枝公主送到北襄联姻,若是事成,太后岂不是多了更有力的臂膀,他们这买卖可不划算吧。”
墨燚摇了摇头,“你太小看庞殇氏了,也太小看墨瑾枝了。太后正是因为知道这其中的好处,才答应把瑾枝送去联姻的。谁知瑾枝刚离开宣陵,太后即刻便被架空。”
他耸了耸肩,继续道:“你看我,如今虽然是个傀儡,朝中也没有我的人,但是太后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她也不过是瑾枝的傀儡罢了。今日朝堂之中,血衣门的人一个都没到,所以我只需要听太后的意思,你没来之前我头都要炸了,每天都要权衡两派。前有太后想要独揽政权,后有血衣门虎视眈眈。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藏匿在玄甲军中了吧。”
沈袖撇了撇嘴,难怪他作为一国储君却丝毫不在意皇位,如此情势下他手上一点筹码都没有,争什么都是痴人说梦,即便是有绝世武功,他又能杀多少人呢。
看到沈袖那愤愤不平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但笑意很快被锐利的眼神取代。
“好了好了,看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敢卖关子了。虽然我现在处境艰难,但是我既然敢回来,就绝不是回来送死的。这朝堂之上虽然没有我的人,但是还有一批效忠我父皇的老家伙,他们是中正耿直之臣,看不惯太后和血衣门的做派,一直对我父皇忠心耿耿。如今我父皇病重,他们群臣无首,我已经通过一些秘密渠道与他们取得了联系。这些老臣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一旦调动了他们的支持,这股力量就能抵抗太后和血衣门的双重压力。”
沈袖狠狠地翻个白眼,这人刚刚跟他们两个说了这么多,她甚至都认为除了马踏宣陵而别无他法的时候,他又说自己有人可用了。
她看了看玊清秋,但是他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茶,看上去比自己要淡定多了。
“你最好再给我说一点好消息,不然我今天指定不会空手而归。”说罢,她将拳头在墨燚的面前紧了紧。
“我已经与林相通了气,暗中派人潜入我父皇的寝宫,暗中探查我父皇的病情看看是否另有隐情。另外,林相这些年对血衣门一直在暗中探查,他们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若不是父皇突然病重,林相已然将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
说着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三人立刻警觉起来。
“启禀太子殿下,四堂主来了。”
门口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禀报着,墨燚朝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立刻心领神会,朝偏殿走去。
玊清秋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盏,一挥手间,茶盏已经整齐地摆放好了,像没人动过一般。
墨燚将殿门打开,只见鸦褚正压着一个小太监,他心一掉,这人正是他派到父皇寝宫去探查的那个人。
“四堂主这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这么晚了还要来本宫这里叨扰?”
鸦褚让人把小太监往台阶下一丢,十分挑衅地看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回禀太子殿下,今日臣奉命值守在太和殿,看见这小太监行事鬼祟,便抓起来问了一下,谁知他竟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去伺候皇上的。臣想着这小太监嘴里没实话,这不就来问问太子殿下。”
墨燚礼貌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缓步走下台阶,俯视着趴在台阶上的小太监。
“你说你是本宫的人?”
小太监浑身发抖,但是他的声音却洪亮有力,“请太子殿下恕罪!奴才不是!奴才是血衣门的门生!”
鸦褚原本挑衅的表情突然一僵,一脚踢在了小太监的身上,小太监顿时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是什么狗屁门生?本堂主从没见过你!”
说完以后还不解气,正欲冲上去再对小太监动手,墨燚伸手一拦,周围的护卫立刻将矛头指向鸦褚。
墨燚朝着旁边的几个护卫问道,“诶?四堂主这是没听清?你们几个听清了吗?”
护卫的声音更加嘹亮,“听清了!”
“来人啊,把这小太监带下去,看管起来,别叫他死了,等他醒来本宫要好好问问他,这门主究竟是让他做什么。”
墨燚的眼睛如鹰一般盯着鸦褚,朝后举手示意,立刻便有两个人将小太监带了下去。
鸦褚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表情僵硬地回道:“太子殿下仁慈,不过此人既然自称与血衣门的门生,那就更该交由血衣门来处置,免得他胡言乱语,不仅污蔑了血衣门的清誉,还伤了血衣门与殿下的情谊。”
墨燚眼中的寒意变得更浓了,声音却已然平静,“四堂主此言差矣,你刚才说了,他先是冒充了本宫的手下,如今又说是血衣门的人,行为如此可疑怎么能交给咱们二人处置呢?自然是要交给大理寺去审的,咱们的手可伸不了这么长。你说对吧?四堂主。”
鸦褚的脸色愈发的阴沉,这人肯定不是血衣门的人,但是他若是在大理寺一口咬死是血衣门的人,又胡乱攀咬,恐怕血衣门就要失去对太和殿的监护之权了。
想到这里,他的拳头越捏越紧,本来想着这小太监是太子的人,这样他押到太子的面前对峙,能给他个下马威,谁知竟然有这样的变数,太大意了,这回去要怎么跟大哥交代。
“太子殿下说笑了,大理寺寺卿向来刚正不阿,自会还我们一个清白,只是这小太监胡乱攀扯,说的话也不能尽信,如此以下犯上,臣认为应该即刻处死。”
墨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诶,四堂主,你这是不相信大理寺还是不相信本宫?本宫说了,会彻查到底,绝不让任何人喊冤。你可听明白了?”
鸦褚捏紧了拳头,他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无益,便告退离开,临走前眼中却是藏不住的阴冷杀意。
等到鸦褚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宫门口,墨燚的脸色才彻底冷了下来。
他看向护卫,沉声命令道:“加强防范,任何人来都给本宫先通报,若再如此失察,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