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他从奶奶嘴里得知了，她婚礼的消息。
奶奶眼看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半个月，蓬头垢面的孙子重新踏出了房门，开始收拾自己，刮胡子，理发，甚至找朋友借了一身体面的黑西装。
看着第一次穿上西装的孙子，奶奶简直看呆了。
清瘦笔挺的身姿，宽厚的双肩，修长笔直的腿，分明的下颌线和挺拔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侧颜，西装有些肥大，但也无妨，他仿佛一瞬间成熟了，浑身散发着独属于男人的荷尔蒙。
只稍稍收拾了一下，竟比电视里许多男演员还要好看。
奶奶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能重新走出来她已经很高兴了。
“我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或者明天再回来，不用等我吃饭。”他说完便带着包往外走。
“等等，你的包没拉好。”
奶奶叫住他，帮他理了理挎包，什么也没问便让他走了。
他后来才发现奶奶那时候往自己包里塞了整整十张百元大钞。
今天是卢晚歌和许温文的婚礼。
唐淑慧当然没有邀请他。
但他想混进去也并不难。
大学期间他经常在各种酒店餐吧做兼职，认识不少餐厅老板和酒店经理。
前两天，蓬莱酒店的经理给他发消息，问他后天有没有空过来一个婚礼帮忙演奏钢琴，原本约好的乐手临时有事来不了。
后天，蓬莱酒店，婚礼。
时间地点都对上了，他知道那大概便是卢晚歌和许温文的婚礼。
他纠结了一整夜，终究是拗不过自己的心，他想亲眼看看她穿婚纱的样子，即便这婚纱不是为他而穿。
蓬莱酒店是京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酒店一楼基本被包了下来，门口就是一个气派的花墙，印着新郎和新娘的婚纱照，一旁是婚礼的签到处。
云翊是从员工通道进去的。
他一进门便戴上了黑色口罩，极力将自己隐藏在人海中。
婚礼会场用的是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宴会厅整整三层，二三楼是圆弧形，奢华的水晶灯从三楼的天花顶直达一楼主舞台上方，舞台后面是从二楼蜿蜒下来的华丽阶梯。
整个宴会厅金碧辉煌，以土金色为基调，到处装饰着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是卢晚歌最讨厌的俗气配色。
这婚礼大抵是照着许温文父亲喜欢的风格布置的。
宾客已经陆续进场，经理催促着云翊上台演奏。
黑色钢琴坐落在舞台角落，坐下后云翊面对着主舞台，硕大的琴身挡在他面前，他稍稍低下头，舞台上的人便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他随意弹奏着一些轻松舒缓的曲子，反正只是人们聊天的背景音，不会有人注意听。
许温文招呼着到场的各位老总，唐淑慧招呼老总身边的阔太，两人忙得不可开交。
宾客基本落座，许温文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许兴腾来到舞台中央，唐淑慧也跟着上台，主持人开始热场，云翊坐在钢琴后面原地待命。
台下灯光暗下来，舞台后面如高墙一般的屏幕开始放新郎新娘的婚纱照，还有一段像MV一样的视频。
视频里卢晚歌笑容甜美，与许温文动作亲昵，俨然一对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
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能隐约听见台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真是郎才女貌啊，之前怎么没听说许总的儿子有女朋友，一上来就直接结婚了，现在的年轻人藏得挺深啊。”
“我听说新娘前段时间还有男朋友来着，不是许温文。”
“真的假的？！谁啊？”
“我的消息还有假的吗，不认识，听说是个穷小子，跟他分手就直接跟许温文结婚了。”
“这一看就是奔着他家的钱来的啊。”
“那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人家使了什么手段傍上的许温文，忽然就宣布结婚了，怕不是肚子有动静了。”
“不会吧，看照片和视频里的身材也不像怀上了啊？”
“等真人出来再看看不就知道了，现在的照片和视频都假得厉害，人家待会出来可能我们还认不得呢。”
......
云翊盯着视频里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神。
他拥着她，如他曾经拥着她那般。
喉头发酸，心脏隐隐的有些发疼，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物理意义上的心痛，神经末梢好似被情绪绑架，生出不该有的痛觉。
舞台的屏幕熄灭，全场灯光暗下来，一束亮眼的追光打在舞台上方的阁楼。
万众期待的新娘终于登场。
灯光下的她，楚腰蛴领，肤若凝脂。身上珠宝在灯光下耀眼夺目，发髻干净利落，闪耀的皇冠傲立于顶，白皙的天鹅颈下锁骨清晰诱人。她体态舒展挺立，宛若孤傲高洁的公主。
直到后背被重重拍了拍，云翊才回过神来。
回头一看是经理急红了的脸，云翊这才想起自己的工作。
修长的指尖在黑白键上起舞，婚礼进行曲悠然响起。阁楼上的公主缓缓而下，洁白的裙摆在身后阶梯上舒展，犹如天使的翅膀。
她的脸逐渐清晰，眉眼盈盈，面若桃花，朱唇微勾，浅笑嫣然，美得不可方物，让人见之忘俗。
宾客一片哗然。
方才几个阴阳怪气的女人此刻目瞪口呆，缄口结舌。
“我算是知道许温文为什么那么喜欢她，那么着急结婚了，人家那不仅长得好看，还特别有气质。”
“我也觉得，气质特别干净，大家闺秀的感觉。”
“婚纱照已经很美了，没想到真人比婚纱照里还好看啊！”
“但我听说她家就是个普通人家，没什么钱。”
“好像是学跳舞的。”
“难怪，体态那么好，气质又干净，比许多有钱人家的女儿看起来还要贵气，许温文站在她身边都被衬得油头粉面，有些俗气了。”
“还真是，新娘没出来前我还觉得新郎挺帅挺斯文的，跟新娘站一块儿忽然就逊色了不少。”
“你小点儿声，那可是许总的儿子，世纪百货未来的董事长！”
那女人知道自己说错话，神色慌张地捂紧了自己的嘴，不再出声。
此时新郎正走到阶梯处，接过新娘往舞台中央走。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伴奏听起来那么忧伤呢？”
“我也觉得，明明那么浪漫一首曲子，怎么听得让人想哭。”
她们顺着琴声望去，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身影正沉浸地演奏，埋头将自己掩在黑色钢琴后面，戴着口罩的脸看不清表情。
“那弹钢琴的小伙子不会是失恋了吧？”
“有可能，失恋了还要过来弹婚礼进行曲也是挺惨的。”
“打工人嘛，这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