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渡借体还魂,以陆漫行的身份活了下来。
一个七岁小孩活在一个三岁小孩的躯壳中,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自己又十分小心,没让任何人察觉出原主已经换了芯,就连陆夫人也没发现儿子跟以前有什么大不同。
四年后,陆夫人为了让小儿子身体康健福寿绵长,想把他送去赤城宗修仙问道。
仙门与魔派有着血海深仇,原本应该是势不两立的存在。
然而,小小年纪的陆漫行,却心机很深地决定“认贼作父”——同意去赤城宗拜师。
如果能成为七大名门的嫡传子弟,就能学习到仙门最好的法术剑术,还能掌握到仙门最高的机密信息,那样将十分有利于他的复仇计划。
就这样,陆漫行跟着陆夫人一起去了赤城宗仙府隔断红尘,拜入开阳尊闻安澜门下,最终如愿以偿地成为他的嫡传弟子。
那时候,仙门还在满世界挖地三尺地追杀风陵菀和云飞渡。
谁也不知道,昔日的魔将之子云飞渡,其实已经借体还魂成了陆漫行,以全新身份投入了仙门三大宗派之一的赤城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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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陆漫行的“变形计”,云浮月脸上浮出几分责备之色。
“小弟,你拜入赤城宗学艺也就算了,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闻安澜也没有亲手杀死爹。但你为什么要娶卿云歌呢?爹当年就是被卿子邺和萧不羁联手杀害的,她可是仇人之女啊!”
“我知道,姐姐,我是绝对不会放过杀父仇人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娶卿云歌为妻,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复仇。这桩婚事跟当年舒窈嫁入魔派一样,只是一出计谋罢了。”
金抟风对此十分赞同,下意识地频频点头。
“当年幽明域为什么会被仙门一举攻破?就是因为有舒窈这个内应跟他们里应外合。如今云公子也秘密打进了仙门内部,既是赤城宗的嫡传子弟,又是云梦泽卿氏的乘龙快婿,也是彭泽萧氏的外孙女婿,七大名门里倒有三门都是至亲关系。到时候反戈一击,必定会让他们痛上十倍都不止。”
陆漫行冷冷一笑。
“正是如此,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感受可不好受呢!这一点魔派十六年前已经尝过了,如今也该轮到仙门好好尝一尝了。不是吗?”
金抟风和云浮月都不约而同地点头,十分认同这个以牙还牙的复仇之计。
“对了,云公子,你最近一直都呆在金陵城张罗婚事,云小姐在妙音坊以瑟曲觅知音的消息一点儿都没听说吗?怎么这么久才来找她?”
“其实年前我就听说了这个消息。不过那时婚期将至,仙门为了防止魔派生事,对婚礼的各项筹备事宜都特别小心。我作为新郎倌,更是被严密保护起来了。赤城宗有两队精锐修士,每天从早到晚守在我左右,实在是不方便出门,只得先按兵不动。”
一边说,陆漫行一边扭头瞥了云浮月一眼,眼神中满中慨叹之色。
“当时那支瑟曲传到我耳中后,我就在想难道是姐姐还活着吗?怎么可能,她不是和娘一起,早在幽明域沦陷当晚就双双自尽了吗?真恨不得马上冲去妙音坊弄个清楚明白。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绝对不能因小失大,所以一直忍到现在才来找你们。”
金抟风看向陆漫行的目光满是钦佩之色。
明明已经猜出来,极有可能是离散十六年之久的姐姐在寻找自己,他也很想与之相见,却能狠得下心、沉得住气一直按兵不动,真是一个人物呢!
“我和娘虽然没有死在幽明域沦陷那一晚,但是还不如死了的好。被掳去瑶池不遥的第一天,我亲眼目睹娘一头撞死在瑶台的石柱上。然后,我在那个鬼地方生不如死地过了十六年,每天活得像个娼妓……”
云浮月的声音像细弱的游丝一样断掉了,两排浓密的长睫间,已经盈满屈辱痛苦的泪花。
陆漫行伸手握住姐姐冰冷的手,缓慢而有力地道:“姐姐,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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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长谈已经进入到了尾声,金抟风还有一点不解之处。
“对了,云公子,你这些年一直在赤城宗门下修行,又是从何学会的魔音贯耳呢?”
“因为我回过幽明域,重新进入了那间密室,密室中有魔音贯耳术的独门秘笈。”
“幽明域被仙门重重封印,我们都进不去,你怎么能……”
话没说完,金抟风突然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
“对了,你现在是仙门中人,还是仅次于北斗七尊的琅琳公子,自然是可以解除封印入内的。”
“没错,幽明域虽然被封印了,但仙门每年都会派人前去查看飘渺峰上是否无异。五年前我正式出师后,就和闻非泛一起去过那里,知道要如何解除封印上去。”
和闻非泛一起去了第一次后,陆漫行很快就独自一人秘密潜入幽明域,在和鸣馆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的废墟里,找到了密室入口。
打开密室门让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他努力回忆着当年父亲云望川是如何开启的密室之门,照本宣科地试了又试,却一直无济于事。
第三次独上幽明域时,陆漫行确认自己的开门方式没有错,想到了打不开门的另一种可能性。
于是他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密钥上面。认主的灵器分辨出来者与主人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后,果然自动开启了。
时隔十二年后,陆漫行再次走进这间密室,看见了自己的尸骸,已经散落成满地大大小小腐朽不堪的零碎骸骨。
“我先给自己收了尸,再把密室里的东西都翻看了一遍。找到魔音贯耳的秘笈后,我就开始秘密修炼。终有一日,我也要像曾祖父那样踏血寻霉,血洗仙门杀无赦,让他们闻风丧胆。”
陆漫行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与狠劲。俊美无俦的面孔上,每一根线条都冷硬如钢铁铸就。
在金抟风之前收集到的有关陆漫行的资料中,这位小侯爷为人张狂,处事轻狂,看谁不顺眼就撕谁,是一个完全不懂什么叫低调收敛的愣头青。
而此时此刻的陆漫行,表现得判若两人——他原本就是另一个人,一个名叫云飞渡的人。
这些年,云飞渡以陆漫行的身份潜伏在仙门内部。他戴着一张愣头青的面具,内在却不知藏着多重的心机。
小小年纪就狡猾得像一只狐狸,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精明,暗中布下了这么一盘大棋。
“我的事已经说完了,说说你们这边的情况吧。听姐姐说,除了妖族和鬼族,怪族如今也有了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是吧?”
“对,水银成精的银流珠,虽然外表只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却是个一剑能挡百万师的硬茬。除了要小心震泽游氏的化魂术,仙门其他人应该很难奈何得了她。”
“这么听起来,她比起当年的怪将雨亦奇有过之而无不及。弥紫君如今的威名也不亚于雷震州,大庾岭一战成名后,摄魂炼魂术可是把仙门吓得不轻。北斗七尊因为此事先后两次聚在一起商议对策,连几十年没有下过罗浮山的玉衡尊都来了。”
金抟风不无惋惜地说:“弥夫人的摄魂炼魂术能将仙修变成鬼奴,自然令仙门十分忌惮。只可惜这一术法受制颇多,可一不可再。”
云浮月在一旁插嘴说:“对了抟风,弥夫人这次闭关炼化鬼奴要多长时间啊?”
“她说至少要三个月以上。如果顺利的话,下品的鬼奴将会被炼成中品的鬼士,能力将提升一大截。”
陆漫行道:“那就让她闭关慢慢炼吧,抟风,我们可以先着手重振魔派。”
金抟风神色一肃,“不知云公子有何计划?”
“我听说你们已经开始建立妖司和鬼司了,这样很好。不过,我更想做的事情是收复幽明域。”
“但凡魔派中人,哪个不想收复幽明域呢?那是魔派最重要的首府,历代魔尊的埋骨之处。这些年来一直下落不明的幽明令,当年应该是随着魔尊秦戈一起坠入了墨浓潭。只有收复幽明域,才有机会把它重新找出来。”
云浮月忍不住问:“魔尊和魔子都已经死了,幽明令已经没了主人,就算找回来也派不上用场了吧?”
金抟风目光一闪没有说话,陆漫行在一旁替云浮月解释起来。
“姐姐,不是这样的。幽明令是魔派的极品灵器,历代魔尊通过结血契的方式成为它的主人。如果主人死去它回到无主状态,其他人就可以尝试让它重新认主。不过此物有灵,在无主状态下,只会臣服于最强大的魔派修士。如果没有这样的人物出现,它就根本不会显灵。”
事实上,这也是仙门十六年来一直追杀魔派中人的原因。
因为,他们不想再让魔派任何人有成为大能的机会,一定要提前扼杀在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