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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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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谈话结束后,陆漫行独自去了云浮月的房间。

屋里没有亮灯,月光如银色瀑布般从窗口泄进来,映照着窗前一个抱膝独坐的单薄身影,很有几分孤苦伶仃的可怜。

“姐姐,你还好吗?”

云浮月扭过头,昔日那双秋水横波的眼睛,宛如湖水干涸露出泥裂的湖底,无数道延伸的裂口,将大地撕得四分五裂。

“小弟,你来得正好,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陆漫行走到云浮月身前蹲下来,“什么问题?”

“你娶了卿云歌为妻,她也怀上了你的孩子,你如今会不会有一点喜欢她了呢?”

云浮月的问题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直地盯着陆漫行的眼睛发问,让他根本无法躲闪或回避。

“姐姐,我不是说过嘛,卿云歌是杀父仇人的女儿,我娶她只是为了复仇,不会喜欢她的。”

“小弟,如果你没有喜欢上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如果……如果你的心思变了,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喜欢她,你也绝对不能杀她。否则……否则……”

云浮月颤抖的声音,像风中的蛛丝一样断了。

陆漫行轻声道:“姐姐,凌卓殊的死让你这么难过,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窗外晚风轻摇,送来一阵幽馥无比的栀子花香。

云浮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凌卓殊死前最后一瞬的意识画面,她在他的记忆中,还是那个如栀子花般洁白无瑕的小女孩。

在瑶池不遥生活的十六年里,与凌卓殊一起度过的那两三年时光,是云浮月仅有的快乐记忆。

此后的日子如珍珠散落成屑,她再也没有那么纯真的眼神,那样无邪的笑容。

长大成人后,凌卓殊这些年对云浮月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她还以为他早已经忘却了当年两小无猜的童年时光,直到他把她秘密送出瑶池不遥放她自由,她才知道他还是念及那份旧情的。

然而,他念及旧情的善意之举,却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虽然她并不打算杀他,但他终究因她而死,徒留她在伤心悔恨中日复一日地煎熬着。

云浮月沉默了良久良久,久得陆漫行还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低得就像受伤后飞不起来的鸟。

“是的,我都不知道我原来这么喜欢他,如果早知道这一点该多好啊!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小弟,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才来痛悔。”

.

陆漫行回到南平侯府时,更鼓刚刚敲过三更。

正是夜深人静时分,但卧房里还亮着灯,卿云歌仍未就寝,独自坐在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碗红豆酒酿丸子。

怀孕后,卿云歌变得特别能吃,动不动就饿了,一天要吃好几顿。晚上临睡前如果不吃点东西,半夜肯定要被饿醒的。

“咦,你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明天才能到家呢!”

见到陆漫行推门进屋,卿云歌意外又惊喜。瞬间眉开眼笑的样子,如同一朵芙蓉花的粲然绽放。

“笑得这么开心,看来某人一定很想我了?”

卿云歌坦然点头道:“是啊!你走了大半个月,我每天都很想你。你呢?是不是也很想我?”

陆漫行从背后环抱住她的肩膀,煞有介事地道:“那是自然,自从别后惹相思,一日思卿十二时。”

卿云歌抓住他的一只手往下移,移到她明显隆起的腹部。隔着一层柔软的肚皮,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轻轻向外顶了一下。

“孩子在动,你感觉到了吗?”

陆漫行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感觉到的是胎动——发育正常的胎儿开始在母体中活动了。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他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这桩婚事只是一个阴谋,即将出生的孩子也只是一个工具,一切都只是为复仇。

陆漫行不知道,当年舒窈是怎么完成这一切的,尤其她还是那个亲身孕育了胎儿的母亲。

当她怀胎十月诞下那个明知必死的孩子时,当她亲自将孩子抛下百仞之渊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陆漫行并不需要亲身孕育一个孩子,但是看着这条小生命从无到有,感受着来自胎儿的胎动时,心情都复杂到了极点。

——这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用来复仇的工具。这条无辜的小生命,因为阴谋而诞生,也将因此而丧生。

虽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但是作为伪装大师一枚,陆漫行在卿云歌面前唯一表现出来的神色就是喜悦。

而且是那种纯度很高成色很足的喜悦,看似没有掺半分假。

“感觉到了,孩子居然会动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看着陆漫行满脸激动欣喜的表情,卿云歌绽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你走后没几天,孩子就开始踢我了。就知道你一定会很开心,所以我没有写信告诉你这件事。等你回家了,再让你亲自感受一下。你可以多摸一摸,孩子也会更活跃的。”

胎儿在卿云歌的肚子里很活跃,仿佛知道父母都在身旁一样,小胳膊小腿左一下右一下地挥舞,回应着来自父母的爱抚。

“我娘说,这孩子十有八九是男孩,还说你一定会很高兴。可这话我不爱听,如果是女孩呢,难道你就不高兴了吗?”

“当然不会,无论这一胎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很高兴。”

“嗯,就应该这样。因为不管男孩女孩都是你的孩子,你没有理由厚此薄彼。对吧?”

“对,不管男孩女孩,满月宴我都会办得同样隆重的。”

陆漫行的话说得意味深长,卿云歌不知道话里的弦外之音,十分满意地笑了,笑容如莲如菊,清新可喜。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吃完红豆酒酿丸子睡觉吧!我先去洗澡再上床。”

“等一下。”

卿云歌叫住陆漫行,脸上的笑容一敛,叹息着问:“凌卓殊的后事办得怎么样了?”

“瑶光尊亲自把他的灵枢迎回了瑶池不遥,舒颢和秦忘情一路随之护送。师父让师兄也带着赤城宗的一队好手跟去了,就怕魔派会对瑶光尊不利。”

卿云歌直言不讳道:“魔派如果对瑶光尊不利,那也是他自找的。但凌卓殊就太无辜了!冤有头债有主,云浮月如果想要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找玷污她多年的瑶光尊?为什么要害死凌卓殊?有道是‘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瑶光尊当年对她们母女俩的所作所为,就违背了这一点。如今她这么做,跟瑶光尊又有何区别?”

“云歌,你有所不知,云浮月其实并不想杀凌卓殊,他的死纯属意外。”

陆漫行大致讲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冠以“据舒颢和秦忘情所言”之名。

得知云浮月对凌卓殊可能别有情愫,也在江峰青杀死他后抚尸痛哭,卿云歌越发动了恻隐之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俩都何其无辜、何其可怜。都是瑶光尊造的孽!害人又害己!我要是云浮月,也非杀了他不可。”

看着卿云歌愤愤然地为云浮月打抱不平,陆漫行心底不觉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不是卿子邺和萧不渝的女儿该多好啊!

意识到自己这一想法是有所心软的表现时,陆漫行蓦然一凛。

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父亲报仇雪恨,现在又怎能对仇人之女心软呢?

那个念头如铜墙铁壁间冒出的一星绿芽,被他迅速一把掐掉了。

与此同时,他再次在心底对自己重申:凡是能让我心软的东西,都要杀干净,留着无益。

.

西玄宗,瑶池不遥。

昔日华灯炫彩的仙府,如今处处缟素。所有低阶弟子都换上了白麻孝服,高阶修士则清一色黑衣素冠,气氛无比的庄严静穆。

前来灵堂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荆楚一带的仙门世家与宗派都派人来了,也有远客不辞辛苦千里奔波而至。

萧不凡得知这一噩耗时,人在北方的朔州城,一路快马加鞭地往回赶,这日总算赶到了瑶池不遥。

千里迢迢赶来祭拜,他只有一人一马和一壶酒。

那壶酒,是他前不久托人从西域采购的高昌葡萄酒,是极为难得的上等佳酿。

那回在吉星阁由凌卓殊出面解围后,萧不凡事后曾在参加婚宴时,私下对他表示感谢,他当时又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

“凡凡,你来找我道谢怎么也不带点礼物啊?未免太没诚意了!”

“你想要什么礼物?”

“凡凡,你是知道的,美人和美酒我都爱,随便你送哪一个都行。不过你这种鲁男子挑美人肯定不在行,还是送美酒吧!顺便说一句,西域高昌国的葡萄酒一向深得我心。”

如此,萧不凡很上心地托人去采购高昌葡萄酒。

上个月,来往西域的商贩终于拉回数车美酒,他直接买了一车,打算全部送给凌卓殊。

谁知世事无常,酒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凌卓殊就已经撒手人寰,再也没有机会品尝自己最爱的佳酿。

萧不凡特意带来的一壶高昌葡萄酒,最终全部洒在了凌卓殊的灵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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