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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浮生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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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师兄十分耿直地戳破了盛老二吹的牛皮,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免恼羞成怒。

“谁说我的辟邪剑法练得不精,有种你拔出剑来咱们比试比试。”

“比就比,难道我还会输给你吗?谁不知道你盛老二干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

两位仙门子弟抽出剑准备开始比试时,突然有支青湛湛的灵剑矫若游龙般破空而来,干净利落地一下格开了两支即将缠斗在一块的剑。

一桌的仙门修士都集体失声道:“灵识入剑!”

由灵识操控的灵剑,他们不用问也知道主人是谁,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望向凭栏处的秦忘情。

而他连头也没回一下,只是语气淡然地说了一句话。

“要比出去比,别妨碍店家做生意。”

一场比剑就这样“中道崩殂”。

盛老二和邬师兄都选择归剑于鞘,前者悻悻然坐回原位,后者却走向了秦忘情。

“秦公子,在下邬靖,是郁州伊山宗的弟子。久闻逸伦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邬靖的言行举止都彬彬有礼,秦忘情同样礼数周全地揖礼道:“邬公子过奖了!”

寒暄过后,邬靖就直奔主题地问:“秦公子这趟来郁州,想必也是在帮忙搜捕大妖金抟风和魔女云浮月的下落吧?”

“没错,游兄传信拜托舒颢过来帮忙,他就叫上我一块来了。”

“我等一行也是奉天权尊之令,在郁州城四处盘查妖魔二人的下落。不过迄今为止尚未有任何发现,不知秦公子可有收获?”

淮南道一带,都属于震泽游氏的辖区范围。

只要天权尊游意一声令下,辖区内所有仙门世家宗派,都会遵从调遣驱使。没人敢驳他的面子,除非是不想在仙门混了。

邬靖一行人共八名修士,一半来自伊山宗,另一半来自泸溪盛氏,都是郁州本土的仙门小世家和小宗派。

盛老二是泸溪盛氏宗主的次子盛豫,一个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水货。

相比之下,邬靖就要脚踏实地多了。

他自知修为不高,此生很难创下什么丰功伟业,不如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秦忘情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我打算明天出海,去附近的海岛查看一番。”

“秦公子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吗?如果需要的话,邬某虽不才,但也能略尽一点绵薄之力。”

邬靖主动请缨,秦忘情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邬公子帮一个忙,安排一艘渔船送我出海吧,船老大对附近的海域越熟悉越好。”

“没问题,秦公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邬靖办大事能力有限,办小事却很麻利。

他连夜安排好了出海的船只和经验丰富的船老大,次日一早,秦忘情就乘船出发了。

.

秦忘情扬帆出海的当天下午,郁州城外的海清寺,白衣素裳的云浮月走入寺内,想请高僧做一场超度法事。

“不知女施主要为何人超度?”

“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他能脱离苦海,早登极乐。”

高僧没有再多问什么,一双眼睛中满是世事澄明的了然与悲悯。

一班佛门子弟,在高僧的带领下诵念起了往生咒。

清梵声中,云浮月十分虔诚地跪倒在佛前,一次又一次地磕头,直磕得额头渗出丝丝血痕。

超度法事结束后,高僧悲天悯人地对云浮月双掌合十道:

“女施主,贫僧赠你一偈: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

“多谢大师,不过小女愚钝,难以参透这些浮生梦事。”

云浮月迈着迟缓的脚步走出了清寺时,正是日落西山之际。

一看到天边那轮似坠非坠的夕阳,她的瞳孔就像被针刺了似的微微一缩。

半个月前,就是在夕阳西坠的黄昏时分,凌卓殊永远闭上了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

从那以后,云浮月特别害怕黄昏。

夕阳刺目,晚霞血红,晃刺着她的眼睛。晃得她想要落泪,晃得她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住脚。

断送一生憔悴,只需几个黄昏。

.

这天,邬靖一行人负责在海清寺一带巡视。

黄昏时分,一行人骑马经过海清寺门口时,一位刚从寺内走出来的白衣女子似是身体不适,突然停下脚步扶着额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邬靖赶紧跳下马走过去问:“姑娘,你没事吧?”

云浮月保持扶额的姿势微微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看见她额头沁出的血痕,邬靖又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磕到头受伤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馆看大夫?”

“不必。”

“姑娘,你不用担心,我叫邬靖,来自伊山宗,不是坏人,不会害你的。”

伊山宗虽是小宗派,在仙门中属于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是在郁州的声望却很高。

因为伊山宗的宗主一向与人为善,惜老怜贫,不但为百姓清除邪崇时分文不收,灾荒时节也经常施粥救人,一直深受郁州民众的爱戴。

听完邬靖自报来历后,云浮月总算正眼看了他一眼,也瞟见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一队仙门修士。

盛豫原本觉得邬靖多管闲事,不过当发现那名白衣女子抬起头后,居然是一位眉目艳星月的绝色佳人,他不觉半边身子都酥了。

咚的一声跳下马,盛豫也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去套近乎。

“姑娘,我也不是坏人,我是沪溪盛氏的盛豫,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家住何处?我可以骑马送你一程。”

“我叫云浮月。”

云浮月冷冷淡淡的声音一点也不高,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几位仙门修士耳畔,惊得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邬靖下意识地连退三步,盛豫则退了七八步,还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

之前在湖州,魔女云浮月对霅溪晋氏子弟施以阉刑的事,早就已经传开了,闻者无不色变。

邬靖一行之前得到的信息是:云浮月时而一袭红装,时而一身素裳,脸上覆着轻纱,手中抱着七弦琴,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他们按照这一标准四处巡查,以至于云浮月不戴面纱不抱琴,又是一副弱质纤纤的病西施模样出现时,谁都没有想到,她就是仙门一直在苦苦搜寻的目标。

“你……你就是云浮月?!”

邬靖声音有些结巴,手心里全是冷汗。

天权尊游意传书辖区内各个世家宗派,要求派人协助盘查妖魔二人组的下落时,反复强调了这二人的危险程度。

还特别交代发现目标后,如无十足把握就不要轻易惊动他们,及时报信给超然台派人过来处理。

然而,现在他们一行人却直接跟魔女云浮月狭路相逢。

只要她奏响魔音贯耳,他们这批灵力低微的修士,百分百将全军覆灭。

“其他人快走,我和盛老二断后。”

其他修士都没有下马,至少还有一丝逃命的机会。

邬靖想着自己和盛豫反正是来不及跑了,不如豁出这条性命,多救几位仙门同仁。

盛豫却不干,他用最快速度重新蹿上了马背,慌乱得就像一只见到了猫的老鼠。

“快跑,快跑啊!”

上行下效,泸溪盛氏的三名修士,都马不停蹄地跟着盛豫一溜烟跑了。

伊山宗的三名修士却没有逃跑,反而纷纷跳下马拔出剑,打算与邬靖并肩作战。

“我不是叫你们快走吗?”

“邬师兄,师父平时可没教咱们临阵脱逃,所以不会。”

“是啊,师父倒是教过: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

“我们听师父的。邬师兄,大不了今天一块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听完几名伊山宗弟子的豪言壮语,云浮月漠然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你们?赶紧走,别再呆这儿碍我的眼。”

邬靖等人都愣住了。

他们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没想到云浮月却没有半点要杀人或伤人的意思,简直都有点对不起她那块女魔头的响亮招牌。

.

秦忘情在郁州附近的海域搜寻了一整天,天黑时才重新上岸。

邬靖早早守在码头等着他,一见面就详细告知黄昏时发生在海清寺前的一切。

“秦公子,我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跟你说话,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之前遇上过云浮月的仙门子弟,不是被杀了就是被阉了。”

秦忘情若有所思地道:“看来云浮月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嘛!”

云浮月之所以没有伤害伊山宗的四名弟子,秦忘情个人觉得,应该跟他们当时的表现有很大关系。

首先是邬靖心怀善意地想向她提供帮助;其次是他们师兄弟几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决定一起慷慨赴死。

应是这些人性光辉面的正义良善之举,才使得他们避免了杀身之祸。

邬靖有着同样的感触。

“秦公子,我也觉得云浮月不是传闻中那般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事实上,想一想她这些年的遭遇也挺值得同情的,偶尔有些出格之举也可以理解了。”

“是啊,一个人经历过那样的不幸后,行事难免会偏激一些,并不代表她就是一个狠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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