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世家阵营一致地对赤城宗发起指责,一些持同样想法的二等宗派,也都纷纷点头表现认同。
萧浪刚才憋屈了好半天,满肚子无处发泄的火气,这下子总算找着了一个出气口,吹胡子瞪眼地朝着闻安澜发作起来。
“开阳尊,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为什么云飞渡混入赤城宗多年,你却一直没有发现他不对劲?”
闻安澜铁青着一张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忍无可忍的闻非泛,已经抢在父亲前头大声反驳。
“请教几位宗主,我们要如何发现陆漫行就是云飞渡?他的借体还魂是非人为的天意安排,完全无迹可循。况且他是七岁那年来赤城宗拜师的,就算是游魂侵入,在这个年纪也已经魂魄牢固,根本试不出是否夺舍之人。”
七岁以下的小孩生魂不稳,要长到七岁时才能稳定下来。
云飞渡的游魂进入年仅三岁的陆漫行体内后,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彻底做到魂魄与身体完全合二为一,就算是修真人士来查验也查不出问题。
卫迁似笑非笑道:“话虽如此,可云飞渡拜入赤城宗时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难道就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你们就一点儿也没发现他有哪里不对劲?”
令钊再次附和道:“卫宗主所言极是,闻公子,云飞渡小小年纪不可能做事那么老稳,十几年都不露一丝破绽,说到底还是你们失察之责。”
萧浪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没错,云飞渡一事上,赤城宗终究难逃失察之责。”
闻非泛有理有据地据理力争。
“如果事先知道云飞渡已经身亡,还借体还魂转生了,仙门各世家宗派都在严查夺舍,那么这句‘失察之责’赤城宗认了。可这个秘密根本就无人知晓,陆漫行来赤城宗拜师时身份一清二白,是南平侯府金尊玉贵的小侯爷,谁能想得到他其实是云飞渡借体还魂呢?如果想不到这一点,谁又会怀疑他有问题,处处留心他是否会露出什么破绽?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敢问各位宗主,如果云飞渡当年是拜入各位门下,你们能拍着胸膛保证可以识破他吗?天玑尊,恐怕您也不能吧?”
萧浪绝不承认这样的假设,咬牙切齿道:
“谁说我不能?如果当年云飞渡是拜入了彭泽萧氏门下,老子这双火眼金眼,一定早就识破他的庐山真面目,让他变成死人了。”
“是吗?天玑尊,虽然云飞渡当年没去彭泽萧氏拜师,可是他后来却成了您的外孙女婿,您这双火眼金睛,怎么也没能识破他呢?”
闻非泛毫不客气的反问,让萧浪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他越发怒不可遏,直接冲他挥出灵力汹涌的一掌。
“天玑尊不可。”
舒穹一边说一边出手阻止,闻安澜的动作比他更快,用一道同样灵力汹涌的掌风,化解了萧浪对儿子的攻击。
“天玑尊,你想干吗?”
闻安澜的脸色不只是发青,已经黑沉得如同锅底一般。
陆漫行就是云飞渡一事,闻安澜也很震惊,并且还很受伤。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把这位爱徒视同亲生儿子般爱护有加。
谁知这臭小子竟是魔将之子,把他们父子俩蒙在鼓里骗了十几年。如今真相揭晓,他如遭雷轰,心神俱震。
四小世家联合起来,指责赤城宗没有及时发现陆漫行就是魔将之子云飞渡时,闻安澜就很是恼火。
闻非泛反驳的每一句话,也都是他想说的话。
是啊,这怎么能怪我呢?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啊!如果换作是你们,你们也同样会被蒙骗过去的。毕竟谁都想不到云飞渡已经死了,还有了借体返魂转生的天赐良机,帮他完美切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可是闻非泛的据理力争萧浪不但不买账,还在遭到一针见血的反问后,恼羞成怒想要动手伤人。
闻安澜顿时忍无可忍地炸了,哪怕是天皇老子,也不准碰他儿子一根手指头。
萧浪怒冲冲:“竖子无状,老子教训一下他不行吗?”
闻安澜气呼呼:“不行,我的儿子我自会管教,轮不到你来越殂代疱。你要管回家去管自己的儿子,想怎么打骂都随你的便,没人说半个不字。”
“开阳尊,那请你现在就当众好好管教一下你儿子。他刚才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一点礼数都没有。”
闻安澜老实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天玑尊,我可不觉得我儿子没礼数,他反驳你的那些话哪一句说错了?你自己说的你有火眼金睛,能识破云飞渡的伪装。可事实就是他给你当孙女婿时,还不是照样把你哄骗得团团转吗?既然你也不过如此,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地找赤城宗的麻烦?”
“你……”
眼看两位宗主都奓着毛如同两只斗鸡要打起来了,舒穹和游意赶紧过去分别拉开他们。
舒穹出声劝和道:“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别吵了!”
游意也道:“是啊,云飞渡已经把局面搅得够乱了,仙门内部可不适宜再乱上加乱。”
舒窈亦缓缓道:“没错,天玑尊,开阳尊,如果云飞渡知道你们因此失和,一定会很开心。何必一时意气用事,做出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呢?”
萧浪不再多说什么,怒冲冲地拂袖而去。闻安澜也气呼呼地带着闻非泛走了。
如此不欢而散的结局,却让卫迁和令钊暗中交换了一个正中下怀的得意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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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州城外,山林苍翠。
一道潺潺清溪曲折流淌于山涧中,月光下宛如一条银白的丝绦,淙淙的水声衬得深山越发安静。
婆娑树影间忽然有道人影一闪,溪畔无端端就多了一位锦衣公子,如同从天上掉来的一样。
他就是利用缩地符瞬移至此的云飞渡。
站定身子后,他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暗中冷笑了一下。
璧如君卿子邺,说起来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动起手来可是半点不含糊。
哪怕赔上亲生女儿的性命,也一定要弄死他的那份狠劲,真是与外表判若两人。
云飞渡眼眸中泛起一抹浓浓的鄙夷与讥诮:他这份狠劲跟当年如出一辙。不,比当年更狠了!
一道窈窕的身影从林深处走出来,那是等在此处的云浮月,满脸都是如释重负的神色。
“小弟,你终于来了,一切都顺利吗?”
“姐姐,一切非常顺利。可惜你不能在场,不能亲眼看到这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好戏,这个仇报得真是太爽了!”
“小弟,你……杀了卿云歌吗?”
云飞渡若无其事地道:“本来想杀的,但是卿子邺和舒穹同时向我发动进攻,实在来不及下手了,就留了她一命。”
松了一口气后,云浮月不解地追问:“舒穹怎么会和卿子邺一起联手对付你,这未免不太符合他仙尊的身份吧?”
“因为他不想让我再有任何逃命的机会,想直接把我一击毙命。可他想不到我有缩地符,否则才不会一个人去单挑全仙门的精英,我又没活腻歪。”
缩地符跟山辉玉和川媚珠一样,都是云飞渡在云望川的密室中找到的宝贝。
当年幽明域遭到仙门围攻时,只要云望川愿意,他就可以带上幼子,一起利用缩地符瞬间逃离飘渺峰。
缩地符可以两个人一起使用,虽然那样瞬移的距离范围就会减半,但对于逃离险境来说已经足够了。
然而,云望川却选择把儿子藏进密室,自己打算赶回凌云台去救爱妻稚女。
云浮月黯然道:“当年娘原本也想带我和你一起回房就寝的,可是我不肯,闹着要再玩一会儿,娘就只好留下来陪我。如果那时我听话,也许爹娘都不会死了!”
“姐姐,你别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就算是咱们一家四口都回了和鸣馆,爹听见外头出了事,也肯定会先出去查看究竟,到头来还是难逃一劫。”
一边柔声安慰着姐姐,云飞渡一边在心底恨然不已地想: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却早早的就死了!那些无情无义的人却活得好好的,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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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如意楼。
年初正月的那场大婚,七大名门的来宾,都被南平侯府安排在这座帝都最大最好的客栈。
年底腊月的满月宴,如意楼又一次承担起了接待仙门贵宾的任务。
不过如意楼的掌柜和伙计们,却发现这次跟上次的情况很不一样。
从南平侯府的满月宴归来后,仙门贵宾们一个个都阴沉着脸,那样子不像是去庆祝过别人家添丁,倒像是刚参加完一场葬礼。
秦忘情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和游拂一块跟在舒颢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之前发生在南平侯府的一切,他们都想要交流一下各自的想法。
华堂惊变时,北斗七尊有五位在场,还有其他二等世家宗派的各位宗主济济一堂。
小一辈的年轻人只能旁观,没有开口说话的份儿,也不方便私下交头接耳。而且当时侯府正堂中的紧张对峙与言语交锋,也令他们无暇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