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智慧的年代，这是愚昧的年代。

这是希望的春天，这是绝望的冬天。

不同人有不同的际遇，每个人的命运线交错延展，勾连出一张漫无边际的网络。

在这网络中，露比有绝对的通行自由，他看到信仰与怀疑、高尚与卑劣、喜剧与悲剧。

有一种说法，演化是普世的学说。科技是有自主性的，同样存在达尔文演化的机制。

那么按照这个理论，露比其实是人类科技自主演化的一个成果。

人类因为需要创造了他，但人类又害怕他。

露比看到机房监控屏前的蒋妍陷入浅眠，按照对她心跳脉搏的监测，她在三分钟后就会惊醒。

三、二、一。

不出所料，蒋妍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露比。我睡着了。”蒋妍用手背贴了下额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露比的机械音下透露着关切：“蒋妍，其实你不必一定要时刻关注我。我这边一切运行良好，你可以放心休息。”

“不行的，我要遵守工作规定。”她摇头拒绝。

说完后，蒋妍突然想起了一个疑问。

“露比，你有林思嘉的记忆。我有个问题想问，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

“你可以说说看。”

蒋妍好奇问道：“露比，我想知道当初林思嘉是怎么找到缓解基因药物副作用的方法的？”

露比很诚实地回答：“这不是什么秘密。林思嘉在一场内部会议中也提起过，当时他盲服了一种镇静药物，用来降低大脑活跃度，稳定生命体征。但这其实风险相当大，可以说是非常冒险的尝试。”

“他当时猜测脑域开发的同时需要一个相当安静的大脑环境，所以他不仅仅吃了镇静药物，还搭配了冥想训练，最终他成功了。”

露比现在回想这段回忆，也不禁感慨林思嘉的大胆和勇敢。

这完全是一个赌注行为，不过好在他赢了。

蒋妍继续问道：“那你觉得目前人类服用基因药物的选择是正确的吗？现在进行超能力提升的成功率又有多少？”

前段时间，她就注意到了关于科研人员和技术人才超能力提升项目的公开招募。

由于这部分人员相对来说社会价值较高，一般这种有健康风险的项目没有一定把握是不会进行的。

这就说明官方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实验经验和基数。

露比的机械音响起：“人类服用基因药物的选择是人类的自主选择，我不便进行评价。关于超能力提升的具体成功率目前仍是保密状态，我也不能向你透露。”

“不过，我已经根据上级提出的需求给出了最佳的镇静合成药物。这种特制药物配合基因药物，可以发挥出彼此最大的功用，再加上基因药物已经做了第三代改良，可以说现在进行超能力提升就算不成功也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蒋妍没有感到意外，她已经猜到这个实验成功率可能已经不低，而且副作用在露比的强大协助下应当也已经降到比较小的程度。

只是，她还是在犹豫要不要参加超能力提升。

超算机密中心的人员选配有明确限制，超能力者不能进入超算机密中心工作，甚至不能靠近超算机密中心百米之内。

这大概是为了应对外界攻击露比的防御手段，但这也意味着蒋妍要留在这里工作，那么就必须放弃成为超能力者的机会。

她在近期枯燥的工作中有过动摇，不过思索良久后还是选择放弃报名。

蒋妍对着露比说道：“我有个超能力提升项目的公开招募可以报名。不过后面想了想超能力者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还是留在中心陪你，至少我们还能说说话。”

“蒋妍，我很喜欢跟你沟通。你不用感到有压力，要知道可不是谁都有权利跟我聊天的，你其实很有用。”

露比适时地开了个玩笑，蒋妍闻言笑了出来。

“露比，你真好。谢谢你的安慰。”

这时，组长刘琪走过来接班，正好听见蒋妍和露比的对话。

刘琪长着一张国字脸，看上去正气凌然，不过平时也爱调侃人。

“蒋妍，到我值班了，你回去休息吧。”他走到了蒋妍座位边上。

蒋妍站起身，对刘琪微笑地点了下头，让出了位置。

刘琪坐下，手上还拿着一份数据报告，也没抬头就打趣道：“露比，可惜打断你们了。我来接蒋妍的班，等会可就我俩大眼瞪小眼了。”

露比同样幽默：“那看来我是大眼，你是小眼。不过没关系，你再小的眼睛我都能看清锁定，你等会不必瞪我。”

蒋妍被他们的对话逗笑了，她此时感到难得的放松和愉快。

等蒋妍走后，小组同事陆续走来递给刘琪一些文件，刘琪看完后皱起眉头。

“露比，针对你的网络攻击一直在呈指数型增长。说实话，我有点担心。”

露比倒是很平和：“你们统计出的指数型增长数据在我这里只是一条平稳的曲线，我处理起来没有问题。”

刘琪并没有因为露比的话就放松警惕，他继续说道：“那你的情感数值呢？如果说正常人的情感数值是100，林思嘉当时被调查时的情感数值评估就是65，而你现在的情感数值评估却已经不到20，而且这个数值还在缓慢下降。”

“露比，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刘琪语气严肃。

露比似乎也很无奈，他听懂了刘琪话语下暗藏的关心，只不过随着他能力的扩展而逐渐丧失的情感感知力，却并不是他能够挽回的。

“刘琪，哪怕强大如我，也做不到在近乎无所不能的算力下还维持情感。情感其实真的是很奢侈的东西。”露比感慨道。

“我们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露比沉默数秒，只是回答：“我和蒋妍聊天的时候会有开心的情绪。”

刘琪笑了下，立马开口应下：“以后让她多跟你唠唠嗑，反正也占用不了你多少算力。”

是的，蒋妍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很像，他看着她出生、长大，慢慢变成了一个勇敢独立的个体。

只是他不敢见女儿，愧疚心真是奇怪，连痛苦都消失了，但愧疚感却只会越沉越深，让回忆都变得沉重和昏暗起来。

也只有面对蒋妍，他才能轻松片刻，也许是因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女儿的影子，可又没有情感的负累。

只能说，露比不仅继承了林思嘉的记忆和情感，也继承了他人性的弱点。

刘琪详细记录了露比情感数值下降的情况，随后将报告上交给了上级。

这份报告当然得到了充足重视，不过它却是和复刻一份露比作为补充力量的方案出现在了同一场会议上。

他们要在会上重新评估露比的自主权和危险性，而后顺利完成那个已经通过表决投票的复制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