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跟松兰说好了去香港玩,年底的时候季津竹才去,还是因为舞团有在香港的演出,顺道看望对方。
松兰住九龙区,房子五十五方,在28层,是九几年建的,她给季津竹沏了杯茶,普通话不见昔日的口音,字正腔圆得像新闻女主播,“这边的房子小,楼层还高,消费也高,如果在内地住惯了,会不习惯,但这的购物非常方便,药房、便利店、超市、茶餐厅就在楼下,基础设施也完善,出行会遇见不少坐轮椅拥有保障的残疾人、老年人,我小时候过了太多的苦日子,喜欢这种对边缘人士都能关心照顾到的城市。”
季津竹呷了口茶,抬眸看眼前的女孩,一头干净利落的棕黑短发,精致淡雅的妆容,衣着简洁大方,流露着职场女性的知性与干练,跟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女判若两人。“你变了好多,变得更好了,我特别感动。”人生没有无声无息地烂下去,而是在泥地里开出了花。
松兰浅浅一笑,“以前还似懂非懂,后来我才明白没有你和林大哥的帮忙,我可能永远都是没文化,没见过世面,只会埋头苦干的农村傻妞。”
忆起她曾经灰扑扑的模样,季津竹的眼睛陡然湿润。“我没为你做什么,主要靠的还是你自己。”
怎么会没为她做什么?菩萨心肠地给初到辰京的她找住处,介绍工作,苦口婆心地劝她考成人大学,没有这些会引起蝴蝶效应的相助,她的人生可能不会逆转。“津竹姐今晚是想出去吃,还是就在家里吃?”
季津竹疲惫一笑,“我演出有点累了,懒得出去,就在家里吃吧。”
松兰干起身,“行,那我去楼下买几个新鲜菜,您就在家里歇会儿,看看电视,我马上回来。”
“好。”
松兰出门买菜后,季津竹抱着手机回复微信,曾经在飞舞舞团结交的同行,比如林文瑛、舒文,疏于往来,如今她和他们已经不再联系。倒是干起副职网络博主的古之盈逢年过节会给她发微信,偶尔还给她寄土特产。
【古之盈:津竹姐,哪天我来法国旅游,你得陪陪我,我还从没去法国呢。】
她回复没问题,问她大概哪个时候来。
古之盈说明年国庆,“明年舞团里的彩排、巡演都排到到了七月份,我还要拍视频剪视频,忙成狗,只能等到国庆假期。”
明年国庆?那日子还长。季津竹回复好,等你。
当晚,季津竹跟松兰畅快地喝得酒意濛濛,索性在松兰家歇下,没回酒店找Syrius、昌黎他们,不止洗漱用品,松兰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贴身衣物。
第二天,季津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和Syrius、昌黎汇合,入了夜,一行人跟成千上万的游客在维港看完水上烟花,就前往杨纯、周然夫妇的火锅店,捧松兰的场。
松兰给他们定了位置,靠窗可以看见维港。店内装修得典雅不失现代的摩登,他们围着一张桌子坐下,点好菜、肉、酒,去调料区调酱料。
这会儿下了班,办公室充斥着乒乒乓乓关电脑的声音,一群医护人员簇拥着出来,商量去哪儿吃饭,瞧见今天来视察的林中至,纷纷恭敬有礼地向他问好。
“林医生,您难得来一趟香港,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呀?”有个女生对他热情地笑着说,有着刚毕业踏入社会的天真与无畏。
“你们去吧。”林中至略略颔首,举步离开,一旁的医生与他细说病人的情况,商讨手术方案。
事情忙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林中至婉拒了同行的聚会邀请,独自出了医院。
三天前他就来了香港,参加母亲的葬礼。比起怨她,他更想她,于是当年高考完,拿出一部分高考奖金买机票来了香港,带着她喜欢吃的李子,隔着花式铁栏看见她和富豪情人、新儿子其乐融融,他转头就走,刚摘不久的李子扔进了垃圾箱。
两年前她得了重病,托人把消息告诉了他,挣扎不挠两天,他前来探望,听她说了人生里的迫不得已和愧疚难平,他不是真的木人石心,做不到无动于衷。
临终前她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他睡卧不宁,于是出席了她的葬礼。看着她的遗像,他的心似乎破了个洞,岁月的风声呜咽着呼啸而过。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穿过长长的海岸线,风格多样的建筑。小女孩的气球破了,哭着要妈妈重新买,他跟附近的商贩买了一个,蹲下身把气球递给她。
“赶紧说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不是哥哥,是叔叔。”
香槟汩汩地喷涌而出,隔着火锅弥漫的热腾腾雾气,季津竹和三位好友笑着干杯,开怀畅饮。
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入冬了,却有硕大的满月浸在凛冽的风里,季津竹抬头看一眼,瞬间想到的是,林中至现在在做什么?
Syrius叫了她一声,说明天十点的航班,记得早起,她连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瘦长的影子,有点茫然。
林中至去杨纯、周然夫妇火锅店的时候,店里几乎没有人了。
前台的桌上伏着个胖胖的女孩,正聚精会神地算账,瞧见他进来,笑容可掬,“林医生您来了!”林中至光顾过这两次,干久了的员工基本认得他。“还是番茄牛肉锅和清汤锅吗?”
他称是,在临窗的一桌坐下。
忙完琐事的杨松兰站在前台的一侧,望向入座不久的林中至。
如果是少不经事的从前,她会撮合季津竹和林中至,可看季津竹对林中至无意,她就不插手,不跟林中至提季津竹的消息,任二人顺其自然。
她亲自招待他,推着职员准备好的小餐车朝他走去,笑着喊了声林大哥。“又忙到现在?”她把菜品依依整齐地摆在桌上。
林中至点头嗯了声。
“今天店里有新品,您好好尝一尝。”交代完,杨松兰推着空了的餐车离开,转头见几乎背着光坐的林中至的脸有几分山峦背阴处的荒凉,忽然想起他这么多年形影相吊,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上午十点,季津竹和舞团坐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脱离了家里的桎梏,她不打算嫁人,愿意守着这种时缓时急的日子,平日里除了练习、演出,就是去郊区采风画画,看电影,偶尔和三五好友小聚。
凭借趋于出神入化的舞蹈水平,身价再创新高的她在舞团里的地位逐渐稳固,再度被邀请签了三年的合约,团长暗示她,如果她有移民法国的打算,届时年纪上来了,无法再登台演出,可以留在巴黎歌剧院芭蕾舞校任教。
她说会考虑,存了永居巴黎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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