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节是十月六号,跟国庆假期撞车,于是放假调休八天,从一号到八号。
来法国旅游的古之盈下了飞机,和季津竹发牢骚,十月十一号,周六,他们要上班。“上上周的星期天,我们也上了班,亏死了。”
季津竹忍俊不住,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和她身后戴着摄像机的钱进说:“好久不见,钱进。”
钱进煞有介事,“几年不见,津竹姐,您风华不减当年呐!”
“您风范也依旧。”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
钱进笑,和古之盈跟着季津竹前往出口,把行李搬进季津竹的车的后备箱。
古之盈坐副驾驶,钱进坐后座,季津竹坐驾驶座开车,一路和他们介绍沿途风光。“不会说法语不要紧,会基本的英语就行,这里很多地方都标有中文,自动付费机器都设置有中文。”
“竟然有老黑随地大小便?!”隔着车窗,钱进看见街道上一个黑人对着垃圾筒撒尿。
季津竹见怪不怪,“很多黑人是难民,经常干‘坏事’,比如随地小便,坐地铁不买票,直接跨栏。”
古之盈吃了一惊,“素质这么差的?”
就像当初林中至选择对她隐瞒,推开她,“当生存问题都无法解决,其他的自然无暇顾及。”
古之盈看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建筑,“感觉巴黎没想象中漂亮。”
“那肯定无法和加了滤镜的网图比。”季津竹慢条斯理地说:“这里流动人口多,汇聚了世上最有钱的人和最穷的人,隔着一条街都可能是两个极端的世界,很多街道脏乱差,很多地方又艺术气息浓厚,到时候你们去看凡尔赛宫、歌剧院能直观地感受到。”
古之盈似懂非懂地点头。
钱进久闻巴黎的老鼠大行其道,“那老鼠的问题呢?为什么一直不解决?”
季津竹无奈一笑,“每次一有人想灭鼠,就会有很多人跳出来说要尊重老鼠的生命权,而且它们挺可爱的,不要残忍地对待他们。”
“这也太圣母了吧!”古之盈不敢苟同,“老鼠可是人类社会的公敌,当初的鼠疫忘了吗?哪里可爱了?”
“主要还是国家文化不同。”季津竹客观地评述:“我们国家提倡灭鼠,法国这边追求和老鼠共存,有很多动物保护组织,反对杀害老鼠,认为这是灭绝其他种族行为,道德败坏。”
古之盈、钱进无话可说,尊重他国理念。
季津竹热情地邀古之盈、钱进住自己家,说住酒店不划算。“我一个人住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国内的朋友,你们可得陪陪我。”
两个年轻人自然接下这盛情。
车子倒入了车库,季津竹、古之盈、钱进乘电梯,到了三楼,三人出了电梯厢,不偏不倚地碰见赵雯他们一家三口,还有林中至、杜仲。
“季小姐!”赵雯笑着打招呼,“今天有朋友过来啊。”
季津竹笑着嗯了声,“国庆长假嘛,两个国内的朋友就过来玩。”
古之盈、钱进朝对面的一伙人礼貌笑一笑。
杜仲思索着说:“两位是不是网络红人啊?”
古之盈点头,“副职是网红博主。”
“怪不得,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杜仲前不久分手的小女友是网络冲浪爱好者,给他看过古之盈、钱进的情侣短视频。
杜仲干脆热情地对季津竹说:“季小姐,要不你带上朋友,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杜菲紧跟着说:“津竹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季津竹左右为难,古之盈看她一眼,又看林中至一眼,对着杜菲说:“不好意思哦小朋友,我们刚下飞机,非常累,想要休息一阵,你们先去吃吧。”
杜菲思索顷刻,体谅地说:“那好吧。”
季津竹和她道过别,带钱进、古之盈进了自己家,门关上,她松了口气,把行李放好,她去厨房给古之盈、钱进倒了两杯水。
钱进一饮而尽,“那个林医生,我之前见过。”
古之盈立刻说:“他不就是之前网上的那个骨科医生吗,确实挺帅的。 ”
季津竹静静地收拾茶几上凌乱的花束。
钱进把茶杯放下,回忆着说:“是我在现实生活中见过他。五六年前吧,就是津竹姐在飞鸾舞团的时候。”他看一眼季津竹,对古之盈说:“我天天去看你演出,碰见他四五次了,完了老有人跟他搭讪。”
季津竹听而不闻,拿上花束,站直身离开。
古之盈飞速看她一眼,低声警告钱进,“别说了,别提那个医生。” 她看过林中救下季津竹、云梦的新闻,当时这事在网上轰动一时,涉及见义勇为、杀人、家暴、骨科名医、无期徒刑,众说纷纭,她全程围观,看到了‘林医生是为了爱人的性命才动手杀人,因为他喜欢季津竹’的知情人士爆料。
她想不通为什么季津竹一个千金小姐会去山高水远的江林村,锦城又没有慈善活动,云梦和林医生又皆来自江林村……
前思后想,看了陆陆续续的料,她怀疑赫赫有名的林医生确实恋慕津竹姐。
这几年津竹姐独身一人,她站在女生的角度想,猜测她感激林医生,但不喜欢林医生。刚刚大家碰见,素日从容优雅的她罕见地尴尬不自在,明明林医生是理应来往的救命恩人,更加让她肯定两人之间有点什么。
钱进不知她的九曲回肠。他学的摄影,经常出去采风,彼时他正在非洲拍火烈鸟,不清楚林中至杀人一案,还是疫情居家期间,他见过林中至以医生的身份走红网络的热搜。 “为什么?”
“说了不要提。”古之盈此刻不想多说。
休息好,天已经黑了,季津竹带古之盈、钱进出去吃饭,用过餐后,领着他们去巴黎歌剧院看歌剧《凯撒大帝》,回家之前,携他们看了埃菲尔铁塔璀璨的夜景。
第二天,早餐在高菲的咖啡馆解决。看完卢浮宫这类著名景点,古之盈、钱进就觉得其他地方没必要逛了,认为巴黎肮肮脏脏,伺机而动的小偷随处可见,即便艺术细菌多都不足以弥补以上缺点。
季津竹哭笑不得,为了让他们有个更好的假日体验,第三天直接带他们去海边城市尼斯,这里干净靓丽,诗情画意,古之盈、钱进直呼这里才是他们想象中的法国!
在尼斯玩了两天,三人去看卢瓦尔河城堡群,后来又去布列塔尼,这里有很多媲美莫奈花园的小村庄,古之盈、钱进大饱眼福,途中拍摄不断,上传至微博、IG.
太阳高升,早上出门采风的季津竹上了山,这是一座天然林,小径上积了一层花瓣和落叶,踩上去会发出轻轻的簌簌声。
目光触及层层叠叠压低的野花,她伸手摘了几枝,继续往前走,在一颗巨大的橡树前停了下来,拂去花瓣和落叶,背靠大树而坐。
清香绕鼻而来,混着晨间泥土的腥味。这几天玩累了,她此刻舒怡得昏昏欲睡,阖上眼睛没多久,她神志便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电闪雷鸣,下起大雨,她健步如飞,想打电话给古之盈,发现手机没了信号,过了半晌,见到了一个山洞,这不是避雷躲雨的好地方,但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她奔进了洞里,忽而想到有蛇爬出来,到时候该怎么办?于是她捡了几块大大的石头放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轰雷阵阵,电光冲天空劈了一刀,她吓得哆嗦。
季津竹出门的时候,古之盈、钱进还在睡,她便没和他们说去了哪儿,只给民宿的老板留了句话,说自己出门采风。
现在已经九点多,她去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回来,雷雨交加的,电话打不通,四周也找不到人,古之盈、钱进担忧不已,一筹莫展之际,林中至、杜仲仆仆风尘地来了店里。
不见季津竹的身影,杜仲一通询问,得知联系不上,只剩后山没找,林中至当机立断,上山找人,不忘叫杜仲找几个人进山找季津竹。
古之盈久久才回过神,问正在打电话的杜仲,“你们怎么会来这?”
杜仲拿开电话,笑着说:“跟你们一样,来旅游啊。”
这么巧?
当然没有这么巧。
国庆长假,杜仲来探望大哥大嫂一家,林中至则浑水摸鱼来看季津竹。杜仲心思活络,此时此刻,已经彻底确定前两天林中至漫不经心地问他古之盈社交账号的理由。即便林中至死鸭子嘴硬,云淡风轻地说这里的村庄适合静心。
现在的年轻人乐于分享,不必说住在社交账号上的网红,根据古之盈更新的实时动态,发现了她的位置,季津竹不意外地做东道主,于是他就跟着林中至出现在了这。
雷声炸耳,林中至大喊季津竹,见手机的信号越来越弱,鞋子已经全湿的他加快步伐顺着小径走,瞧见远处的山洞,驻足两秒,疾步过去,来到洞口,看见里面的人,长发如锦,拿着花,一袭黑色的曳地长裙,从胸口到下摆有一支白色的长茎花朵。
他倏然心脏狂跳,收了伞,放慢呼吸,朝她走去。
他的轮廓和五官渐渐清晰,蓦然之间,季津竹似乎回到了曾丢弃的过去,两人认识的那个下午,她身不由己地想要靠近他,最终不能自拔。
低下头,她平复起伏的心潮,听见他说:“不用担心,等雨小了点,我们就出去。”
他递了把干燥的伞给她,她木然地接过,道了句谢。就像不愿去揣测他曾经为什么会被钱进撞见,此刻她懒得去想他突然出现在这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