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做了柠檬手撕鸡、甜皮鸭、蹄花、卤排骨、肉沫缸豆、麻婆豆腐、野生菌等。
林中至和老板娘的孙子挨着坐,斜对季津竹,正对杨程,后者敬他一杯,他以茶代酒。
一饮而尽,杨程说:“林医生风采依然,这几年您财运亨通,叫我又是佩服又是羡慕啊。”
林中至客气地说:“承蒙夸奖,也祝你时来运转,高登显位。”
杨程喜笑颜开,连声道谢。昔日季小姐与他们一道来江林村,晚上季太太来电关心季小姐,得知林中至的存在,叫他注意季小姐、林中至的一举一动,他反应过来,嗤之以鼻,人家郎才女貌,看对眼符合常理,防人家做什么,大惊小怪。
不过迫于权势的施压,他作为锦城的职员,纵使无法苟同,还是按要求行事。见季小姐、林中至脱离人群,草原赛马,他默然半晌,拨通了季太太的电话。
不出所料,没多久两人就回来了。
几年过去,林中至杀人一案,在网上引发热议,他没想到对方和季小姐还有牵扯。如今再一看,怕是这位寒门贵子林医生仍放不下季小姐。
其他人聊天,季津竹偶尔附和,沉默居多。
林中至倏然看她,“等会儿我去镇上看江大爷他们,你要不要去?”
扫墓?她迟疑地点头,“好。”
陈蓁、舒雨说她们也去。其他人懒得再奔波,直奔下一个县城。
用餐结束,众人告别了老板娘一家,兵分两路。
季津竹与陈蓁、舒雨坐一辆车;林中至独自开车。到了小镇上,他们买了祭祀用品,纸钱、水果、香烛、素酒。
正逢清明,墓园人烟凑集,叶子青葱,阳光斑驳。上完香,季津竹默默地看着墓碑上两位同穴的老人,生命终凋零,但爱可永留。死心塌地地爱一个人,她不敢,却对此有些许向往。
“走吧。”舒雨叫她。
她看向林中至。树梢的栀子花密密匝匝,雪一样落到他的肩上,衬得他安静忧郁的模样像冰冷彻骨的雪水。
他看过来之前,她已经移开了目光,和舒雨、陈蓁返程,她没有和他道别,钻进车的后座,关上车门。
舒雨与陈蓁问他去哪儿,他说回辰京,两人和他道了别,坐进车里,片刻之后,车朝与辰京相反的方向心行使。
林中至坐在车里,握紧方向盘。果然遇见就再也放不下,总会想着他要是不再缠着她,以后他们还会不会再见?
慈善的线下活动结束,季津竹就回了巴黎。
下了班,从舞团出来,季津竹买了几瓶香槟准备把自己灌醉,自从国内回来,她就经常失眠,失眠的时候,她心里的空荡挥之不去。
回了家,她打开电视,即便不看,可开着电视的话外音能排解一点孤单。
坐在沙发上,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开始眩晕,神经在酒精里游弋,她钝钝地想,林中至现在做什么?一天到晚的忙,都有了白头发。
她倒了最后一杯酒,往嘴里灌,眩晕感加重,向她压了过来,她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
这个秋天的夜晚,天异常冷。林中至把电视打开,制造出噪音,就好像家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去书房处理完工作,出来把电视关了,接着出门。
正是周六,街上的红男绿女熙熙攘攘,他进了焕生购物中心附近的那家餐厅,服务员认出他是老熟人,会心一笑地领他去临窗的一桌坐下,按照以前的菜单给他上菜。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饭店里的人越来越少,顾客三三两两地离去,他也起身往外走,月亮高悬在头顶,几颗星星闪着寒光,不时有城市霓虹烟花一样在他面前绽放又熄灭。
津竹,当初突然叫他,是因为什么?这段时间,他始终纠结于此,细细琢磨,好像发现原本坚固得不留缝隙的黑,裂开了一道微乎其微的口子,隐约有光从里面透出来,可他又害怕这一切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一次,他就心神不宁,年少时期他经常模棱两可,岂不是更折磨她?
她都来找了他这么多次,他再去找她一次又有什么?情况再糟,也不过是目睹她与别人你怜我爱。
季津竹告别聚餐的同事,踩着厚厚的落叶一步一步地回住处,抬头一看,有弯寒瘦的弦月落在梧桐树梢之间,安宁而静谧。
目光收回,正对前方,触及来人,她怔忪,仅仅只是望着他,她胸口就涌上一阵涩疼。
走吧,她对自己说。可偏偏脚像被灌了铅沉重,无论理性如何大声叫嚷,始终动弹不了。
两人静默地对视了久久,林中至移步过来,将紧攥在手里的玫瑰递给她,“这个是应急玫瑰。来看你是蓄谋已久,也是临时起意,本想给你准备更好的礼物,可刚下飞机,我怕又等不到你。”
想起他送她立体书,等不到她,她眼睛登时发潮,听见他继续说:“看见路边的红色盒子,上面写着‘如果偶遇爱情,请打碎玻璃’,我就打碎了它,取出了花。”
这是法国特有的街头艺术,表示无论是一段感情的开始,还是维系,应急玫瑰都会在你不经意的地方等待着。
手不受控地抖,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向玫瑰倒流,林中至一字一句地说:“我把它给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季津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告诉她,曾经她被这个人吸引过,喜欢上了,再次遇到,她仍被他吸引。
勇气平白无故地滋生,横冲直撞,她听见自己说:“如果我们在一起,就是异国恋,至少这几年约会会非常麻烦,我绝对不会放弃事业,也没有生孩子的打算,这样的情况,你还要和我在一起吗?”
“我喜欢你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即便那个时候的你离我很远。”林中至没有迟疑地说:“你想在巴黎定居都没问题,我可以过来,我能在这边工作,你根本不用顾虑异地问题。你不想生孩子就不生。我也不希望你生,生孩子有生命风险,我不敢让你冒这个险。”
季津竹泪如泉滴。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自私又圆滑,把爱情和生活相提并论,就觉得爱情这东西可有可无。可只有她自己明白,一旦有了苗头,她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林中至。果不其然,她无法抗拒他,收下了他的玫瑰。
喜从天降,林中至一把抱住她,她也抱住他,哽咽着吐露心声,“我本来打算这辈子一个人生活的,但我发现,这里面除了洒脱,还有遗憾,因为不能和你在一起,虽然也能过得很好,但始终少了点什么。”
泪水夺眶而出,林中至将她一再抱紧。她是他用尽余生的运气才能遇见的朱红砂,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嗅着她独有的清香,他按捺不住冲动,双手松开,蹲下身,不断逼近,她下意识耸肩,迎接他的吻,唇瓣相碰,感受到他的味道,很清新,凉凉的。
蜻蜓点水过后,两人相视一笑,又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