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点害臊，但素来大胆的季津竹还是让林中至今晚去她那住。“有客房。”

他笑着点头，她带他去买生活用品，换洗的衣物。

林中至是衣架子身材，轮廓完美，季津竹给他挑衣服挑得兴致勃勃，心里的那点尴尬逐渐消散。

出了商场，见他目不转视地看自己，季津竹有点含羞，“怎么了？”

“没什么。”他空着的一只手牵过她的一只手。此时此刻，他像一个刚获自由的囚徒一样对她充满了感激。

已是深秋，梧桐叶子落了一地，两人踩上去吱嘎作响。感受着他温热的掌心，季津竹倏尔想起也是这样一个秋天的晚上，她前往辰大医学部，走在路上给林中至打电话，她一边听着嘟嘟的忙音，一边紧张着，担心他不接。

果然，他没接，电话正在通话中。她有点生气，继续打，用力地踩着一片片银杏落叶，整个林荫道只能听见她脚步的回声，空旷而凄凉。就在她以为他不会接电话的时候，电话里传出了他的声音，“喂。”

她闷闷地问他在哪儿。

他声音压得很低，“我在图书馆。”

她立即跟他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了他。

“你是不是来了我们学校？”他蓦地说。

“你怎么知道？”

片刻之后，她就瞧见通向图书馆的林荫道远远地出现了一个人，米白色的半高领毛衣，黑色牛仔裤，头发蓬松，阔步朝她走来，与漫画里的主人公如出一辙。

她心跳变快，想起看渔火的时候，他回握住她的手，想跟他有肢体接触的她就大胆地上前抱住他的一只胳膊，“你看完书了？”

“嗯。”

他没有排斥，她心中一喜，跟着他往前走，抬头看他立体流畅的侧颜，“图书馆是不是有很多女同学跟你要联系方式？或者搭讪？”

“人家是去学习的。 ”他漫不经心。

“你不知道枯燥无聊的学习过程中，出现了一个漫画男主角，是一件多么令我们女同学兴奋激动的事。”她心直口快。

“我确实不知道。”他满不在乎，“也不想知道。”

难怪没有女朋友！这么不解风情，长得再好看都白搭！不过越这样越好，她‘阴暗’地想着，这样就没有女同学亲近他。

他问她饿不饿。

她说有点。

他带她去食堂，离下午放学还有段时间，食堂的学生寥寥可数，无需排队，她拿他的饭卡刷了份油泼面，她从来没吃过这个，一直想尝一尝，不出所料，筋道爽滑，汁香四溢。

就是太大碗，她脸几乎能埋进去，吃不完。

林中至点了份米粉，说不要浪费粮食，把她吃剩的面一并解决。

她掌心托腮，目光不错地看他，发现他吃相秀气，但动作快，把她的碗筷一起端去食堂入口的洗碗槽放着。

已经到了晚餐时间，涌入食堂的学生摩肩接踵，聚成黑压压一片，见逆行的她被挤，他伸出一只大掌牵住她的一只手，走在前面开路。目光所及是他宽又薄的背，兼具少年感与坚韧的易碎感，她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如今往事如昨，她再次牢牢地回握，和他掌心相贴。

两人在外面的餐厅解决了晚餐，回到住处，季津竹叫林中至去客房的洗浴间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休息。

她洗完澡，吹干了头发，躺在床上，兴奋得睡不着，辗转反侧，于是拿出手机，把林中至移除微信黑名单，给他发消息，“你睡了吗？”

他秒回：“没有。”

季津竹坐直身子，捧着手机回复：“我睡不着。”

【林中至：我也是。】

季津竹笑，敲击屏幕键盘，“我们看电影吧。客厅。”

【林中至：好。】

两人看的是《泰坦尼克号》。年纪越大，季津竹越喜欢这部片子，里面超越生死的感情，现实中罕见，所以她一边心怀期待地等，一边不抱希望。

最终没有一句台词的电影片段，像杰克说的那样，露丝精彩地过完了这一生。桌子上骑马的照片，再次触及了她的泪点。

林中至拿纸擦掉她的泪水。在牢里的时候，只要想到她能一生平安，拥有一个美满的人生，他就可以忍受后半生被困于监狱。

对一个人有情，会想有肢体接触，季津竹半边身子潜意识靠着林中至。“跟我说说你毕业后的几年吧。”

林中至默然片刻， “非常枯燥无味。”

季津竹立即道：“枯燥无味我也要听。”

毕业后的生活，跟其他医生大同小异，林中至娓娓道来，从上班遇到的导师、病人，说到为了晋升做的功课，省去了刚进医院规培的时候，因为下班后次次不参加男人心照不宣的活动，就被认为不合群，遭到排斥的经历。

思及他孤苦无依，国内公立医院的一些情况，季津竹关切地问：“有没有遇到被关系户挤掉晋升名额的事？”

林中至一怔，“有那么一次这样的情况。不过很快因为我科研做出了成绩，后面还是晋升了。”

季津竹喜不自胜，“幸好。”

林中至把她散落下来的头发勾到耳后，“你呢？”忘了我，大步地往前走，肯定过得很精彩。

季津竹把这几年去全球各地巡演，遇到的奇闻轶事描述得绘声绘色。林中至笑而不语地看她，听得有滋有味，感觉此刻像安安静静地浮在水上，温暖的阳光倾泻了下来。

到了后半夜，她说着说着就靠着他睡了过去，他将她打横抱起，移步去主卧，把她放床上。

沉睡的她眉毛如画，密长的翘睫安然。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为她盖好被子，便静悄悄地离开。

昌黎没想到，来季津竹家，会迎面撞见男人，这个男人还是林医生！

上一个出入津竹家的男人是陈慕洵，因为陈慕洵是津竹的男朋友。“林医生这是……”

林中至口吻平常，“我现在和津竹在一起。”

果然！昌黎笑着说：“恭喜恭喜。”

起了床，洗漱完出来的季津竹随口问，“恭喜什么？”

昌黎对季津竹说：“我早就知道林医生心悦你，现在他终于抱得美人归，我当然要恭喜他了。”

季津竹不解：“你怎么知道？”

“当初你旧伤复发，我跟他说了，他很心急，告诉我要买什么药，你腰上的伤才暂时稳住的。”昌黎评述：“这么一看，他称得上你的复活甲，你们很般配。”

季津竹没想到还有这事。那段时间，她不想再和林中至有任何牵扯，可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她。

思及此，她握住他的一只手，“我有点饿了。”

觉出她的亲昵，林中至怡然，“午餐我已经做好了，法式。”

季津竹惊慕，“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居家、救死扶伤、管理企业，功能齐全。

什么是他做不到的？林中至心想，大概是曾经无法留住她。

三人一起吃了午餐。工作亟待解决，林中至回了国，季津竹要演出，没法儿送他。

回国的第三天，身处南粤的林中至，下午五点多结束研讨会，一个小时后回到酒店，拨通了季津竹的微信视频，响了一会儿那边才接，她素面无暇的脸出现在视频里，背景是卧室。

现在法国是中午，林中至问：“在家？”

“对啊。”

季津竹看到他那边是酒店的房间，“研讨会结束了？”

“嗯。”

季津竹兴趣盎然，“在南粤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

林中至说没有。“等哪天我们再去看一次渔火。”

忆起曾经，季津竹心酸而感动，“好。”接着说：“那行，早点休息。”

她结束了通话，林中至失落而怅惘。他对她的感情依旧，她呢？会不会交往一段时间，觉得他不好，就与他分开？拥有又失去的绝望，他无法再忍受。

退出微信，季津竹立即订了最早飞巴黎的航班，明天上午十一点能在辰京落地，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林中至，她睡意全无，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

第二天，临近中午，季津竹肩上挎着个大包，现身于援民医院，一句‘我是季津竹，林中至的女朋友’，就被前台护士吩咐人领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后门虚掩着，季津竹小心翼翼地推开，看见了林中至，他工作的时候，凛若冰霜，针砭时弊，气场强得让人俯首称臣，欲罢不能——她从未像此刻这样纯粹出于一个女人的角度为一个男人着迷。

待会议结束，其他人出去，季津竹疾步过去，抱住林中至。

林中至轻巧地推开她，说还有个电话要打。

她立刻不满地盯着他。见到她，他竟然不惊喜？

事实上她一来，探头看会议室里面，台上的林中至就发现了她，心潮当即起伏，不过面上不显情绪。

“我会分心。”她能轻易瓦解他的隐忍克制。

季津竹知道工作要紧，不再纠缠，把包放桌上，移步去窗口，看外面的景色，微风过处，桔梗如雪，飘落在假山下的水池上面，被游过来的鱼嘬食，依稀传来林中至通电话的声音，说材料我会马上准备、谢谢您、改天请您吃饭。

结束通话，他把门关上，朝她走来，她迎上他的目光，任他将她打横抱起，在临窗的沙发坐下，亲她额头。

她搂住他脖子，两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彼此，笑了起来，密不可分地搂抱。

季津竹喟叹，“我好想你。”所以迫不及待地来了。

“我也是。”

季津竹都计划好了，“吃完午饭，我就回一趟爸妈家，接着去看阿婵他们，再去图书馆一趟，等你快下班，我就来接你，然后一起去买菜，上你那。”

“好。”会突然出现，说明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在乎他，他心满意足又欲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