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回家,引开记者。”梁怀暄轻描淡写地说,“你今晚先住我的套房。”
“谁要住你的套房了。”岑姝小声嘟囔。
“怎么。”他突然倾身靠近,很轻地哂笑了一声:“这么不情愿,怕在顶楼碰到你说的孟小姐?”
岑姝压根没有预料到梁怀暄会突然俯身靠近她,看着眼前这张突然放大的面庞难得卡了下壳。
即便她再讨厌梁怀暄,眼前的男人也毫无疑问有一副极具欺骗性的皮囊。
他的骨相立体深邃,眉眼成熟且英俊,尤其是那一双东方标致的丹凤眼生得极为漂亮,开扇型双眼皮,典型的眉压眼。
他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
还真是……
人模狗样的。
“说话就说话,你突然靠我这么近干什么?”岑姝回过神来,不客气地伸出一根食指抵住他的胸口,把他往后推。
梁怀暄垂眸看了眼抵在胸前的手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住一晚好了。”岑姝轻哼一声,别开脸不看他,过了会儿,又看似好心地问了句:“要不要给你时间让人去打扫客房?”
“你有需要的话,我现在让人打扫。”他的套房有专门的人定期打理,平日里没有他的授意是进不去的。
岑姝又补充了一句:“别我进去之后,发现有什么女人的东西。”
梁怀暄:“……”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岑姝这么难缠的女仔,闭了闭眼冷静了一下,有什么办法可以堵住她的嘴?
梁怀暄扫了一眼,取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刚才已经让你的助理带着你的……爱犬,这两天让它陪你。”
岑姝偏过脸,果然看到小宜不知何时已经抱着Clara,一脸焦急地等在地库电梯门口。
岑姝有些疑惑,他什么时候联系的小宜?
她很勉强地应了声“好吧”,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内重新归于寂静。
梁怀暄目送她进了电梯,刚要升起车窗,突然看到岑姝又去而复返。
梁怀暄看她,“怎么了,要我陪你上去?”
“……不是。”
“那怎么了。”
他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岑姝看着他,红唇抿了又抿,迟疑了几秒,最后才别别扭扭地挤出几个字:“……刚才,谢了。”
最后两个字说得又快又轻,生怕他听清楚似的。说完,岑姝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只留下一个纤薄的背影。
好在她始终挺直着脊背,依旧像那个骄傲的小孔雀。
梁怀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诧异。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岑姝对他说“谢谢”这个词。
梁怀暄重新拿起文件,却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突然变得难以聚焦。
他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大概是连轴转的行程终于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闭目养神时,鼻尖忽然捕捉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晚香玉气息。
是岑姝身上常用的那款香水。
她似乎格外钟爱这个味道,奇异地缓解了些许他的疲惫感。
梁怀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和岑姝这几个月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
这次在国外有一场重要的合作,一个月前,在岑姝要和岑心慈一起度假之前,他就告知她可能无法出席这次晚宴。
彼时她正慵懒地陷在沙发里,被四位造型师众星捧月般环绕着,主厅里摆满了空运来的十几件高定礼服,璀璨的华贵高定珠宝摆了一桌。
而她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满不在乎地应了句:“哦,知道了。”
自从这位大小姐搬进来,他的生活就彻底乱了套。
衣帽间里她的衣服多到能开时装周,沙发上永远散落着她随手丢下的衣服,丝巾、披肩。岑姝从小娇生惯养,背后的佣人弯着腰跟着她一路捡。
而对有洁癖和强迫症他而言,无异于一场慢性折磨。
他提醒过几次,岑姝却像是在故意挑衅他,不退让,也丝毫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扩张领地。
两个生活习惯天差地别的人,八岁的年龄差,每次见面都嗤之以鼻的相处状态,这段联姻从一开始就注定充满火药味。
其实岑姝像今天这样坐他车次数也少,但不知为何,她明明嫌弃得要命,坐他车的时候,却会把她常用的口红、香水、防晒霜等等,许多零碎的东西都扔进储物格。
一边凶巴巴地威胁他:“我的东西不要别人碰,你的副驾驶座也不许别的女人坐,要是让我闻到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她倒不是真的多在意又或者是吃醋。
实际上,她的潜台词大概是,等她捉到他出轨的把柄,他就完了。
在某些瞬间,梁怀暄突然觉得如果和她结婚也不错,虽然有时候张牙舞爪,但比那些曲意逢迎的名媛们可爱得多。
卓霖在十几分钟后再次返回,上车坐上副驾,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纸袋,脸上还洋溢着藏不住的笑容。
“什么事这么高兴?”梁怀暄头也不抬地问道。
“咳。”卓霖战术性咳嗽了一声,“刚才送岑小姐到房间,岑小姐给了份小礼物。”
文件翻页的声音突然停了。
梁怀暄推了推眼镜:“给我的?”
卓霖突然笑得有点干,“是给我的。”
“嗯。”梁怀暄重新低头看文件,过了三秒又突然抬眼,“什么东西?”
“哦,冇乜嘢。就、就一个钱夹。”卓霖一时得意忘形,“岑小姐嘅眼光真系好,系我上个月睇中但唔舍得买嘅款!不过岑小姐帮小宜买嘅礼物更加精致,就连佢只狗都有礼物!”*
“…………”
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
卓霖有,狗都有,他没有。
是这个意思么?
见后座久久没有动静,卓霖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梁怀暄唇边带着一抹极淡的笑。
镜片后的眸光却让他后背一凉。
卓霖立刻正襟危坐,垂下头,严肃且认真地说了句:“先生放心,我是您的特助,我绝对只为梁氏服务。”
卓霖跟着梁怀暄工作很久,除了工作时要求百分百投入和专业,闲暇时间,太子爷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时间久了,卓霖也敢开几句玩笑。
梁怀暄听到这,不由得失笑:“胡说什么,岑姝和我是一家人。”
卓霖有些诧异地看向梁怀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家boss说这样的话。
梁怀暄已经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阅文件。
“不过,既然你这么敬业。”梁怀暄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明日要是有一条关于她的不实新闻见报……”
卓霖一个激灵,“明白!”
其实就算梁怀暄不说,岑姝还给他带了礼物,他无论如何都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
岑姝今晚入住的是顶楼的行政套房,准确来说,是梁怀暄在莱汀酒店的私人领地。
她才刚到套房里,199支粉荔枝就被酒店管家用推车送了上来,甚至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花束中放了一张印着酒店LOGO的白色贺卡。
花束上还绑着丝绒蝴蝶结,贺卡上用钢笔手写着祝福词。
落款——
莱汀港岛旗舰店全体员工敬上。
随花一同送来的还有两份宵夜和安神汤。
岑姝看着突然送到眼前的花,还有些诧异,拨弄了一下还带着露珠的花瓣,嘀咕了句:“这么晚哪弄来这么大一束花?”
小宜抱着Clara欲言又止,还是开口:“Stella,是先生安排的。”
岑姝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小宜回忆着那通意外的来电。那时候她还在休息室等岑姝,来电是卓特助的号码,她接通之后,却是那位太子爷。
太子爷纡尊降贵给她亲自打电话,本人十分平易近人,“小宜,你好。”
小宜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些吃惊地应声:“梁先生?您、您好。”
“今天诺宝心情不好,你今晚带着她的狗…那只……”太子爷忽然顿了一下。
显然是不记得那只马尔济斯犬的名字。
小宜迅速接话:“Clara,克拉拉。”
“嗯,Clara。”太子爷的语速不疾不徐,“劳烦你今晚陪她在莱汀住。”
“好的。”
男人顿了顿,又吩咐了句:“让她泡个澡放松一下,等下酒店管家会联系你,辛苦。”
岑姝听完小宜说完电话内容,莫名有些心虚,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岑姝先前积攒的一些不满,倒是减轻了许多。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岑姝也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
岑姝又抱起Clara走到落地窗前。
莱汀酒店是允许携带宠物狗入住的,但禁止狗狗进入餐厅、泳池等公共区域,另外需要付额外的清洁费。
除此之外,莱汀还推出了宠物梳洗、遛狗服务及专属宠物设施。
岑姝低头看了一眼不停往她身上攀的Clara,心里又软下来,她今天也累了,陪Clara玩了一会儿之后就打算去休息。
套房内空间广阔,现代风装修,配有三间卧室,还有独立的书房和会议室。
小宜已经帮岑姝放好了洗澡水,提议先带狗狗去房间休息。
岑姝应下,进了主卧,路过衣柜时看到里面几件熨烫妥帖的男士衬衫整齐悬挂,旁边的表台上,梁怀暄的一枚百达翡丽腕表正静静躺着。
她鬼使神差地走近,伸手,指尖挑起一件衬衫的袖口,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惯有的味道。
随即回过神来,又像是触电一样松开了手。
岑姝最后没在主卧睡,去了另外一间次卧,点了一根香薰蜡烛,在按摩浴缸里泡了澡。
泡完澡,岑姝换了一件丝质吊带睡裙,虔诚地对着浴室镜完成每晚的护肤仪式,然后往床上一倒。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今晚的很多画面。
她今晚的确很生气,甚至有些失态,和他对峙,却又因为那群忽如其来的记者,两个人的紧张的关系又莫名缓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