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的更鼓敲响不久后，凌虚舟独自一人回到了合欢殿。

这两天凌虚舟过得并不轻松。薛恒打算联合几位长老一起换掉他这个宗主，尽管他先下手为强把师弟干掉了，可是焉知西玄宗中没有人也持相同态度呢？

为了把西玄宗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凌虚舟雷厉风行地又杀了一批薛恒的心腹子弟。

几名与薛恒来往甚密的长老中，一位最重量级的人物也被除去，其余人全部被封住灵脉后再软禁起来。

“本座知道诸位长老只是受到了薛恒的蒙蔽，只需闭门思过即可，不会继续深究。”

凌虚舟并非不想深究，而是如果把这些长老统统杀了，那么株连面就太广，会逼反很多人，并不利于他坐稳宗主的宝座。

凌虚舟疯狂归疯狂，这方面倒是半点不糊涂，三管齐下地采取对策。

一边清除以薛恒为首的派系力量；一边稳住以几位长老为首的各方人员；再把自己的心腹派遣到瑶池不遥各个重要地方，严密监视宗门中是否有何异动。

“如有异动者，一律杀无赦。”

一些长老的徒弟试图救出自己的师父，结局无一例外都是去送死，统统被杀无赦。

白天一整天，凌虚舟都在忙于镇压西玄宗的内部反对势力。

晚上回到合欢殿，身心俱疲的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享受一下“亲子时光”。

凌卓殊的羊脂玉雕像，被凌虚舟珍而重之地藏在卧榻上的一只若木枕下。

若木是上古灵木，青叶赤花，生长于南海之外的大荒之中，十分罕见难得。

此等灵木天生就灵气充沛，用作木枕能让修士在睡梦中也能得到灵气滋养。

凌虚舟要借助灵气养怪，若木枕自然是首选。他不在寝殿的时候，就把玉雕小怪和若木枕放在一起。

自若木枕下取出儿子的羊脂玉雕像后，凌卓殊察觉到半透明的玉像中隐隐有光华流动。看来这一日的灵气滋养，让小精怪又颇有进益。

“卓殊，爹来看你了！”

凌虚舟抬起右掌，掌心按上羊脂玉雕像的头顶，注入一道真元充沛的灵气。让它从惟妙惟肖的玉雕像，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小精怪。

“孩儿给爹请安。”

灵识初开的小精怪，似模似样地对着凌虚舟作揖请安，哄得他欣慰又酸楚地笑了。

“卓殊，爹今天在外面操劳了一整天，好累啊！如果你还在，爹就不用这么劳心劳神了！”

“爹很累呀！那孩儿给你揉揉肩膀吧？”

凌虚舟一手养成的小精怪，还只是小孩子的心智。除了长相和凌卓殊毫无区别，其他方面的差别很大。

不过他并不在乎，有这么一个假儿子每天陪着他，孝敬他，多少也能安抚一下他的思子之情。

“好啊，乖孩子，爹真是没有白疼你。”

长不盈尺的小精怪，笑嘻嘻地爬上凌虚舟的背，一双小手很卖力地替他揉起了肩膀。

“爹，我揉得好不好，您舒不舒服啊？”

“很好，很舒服。”

其实谈不上有多么舒服，不过“儿子”的孝顺行为，还是让凌虚舟给出肯定又满意的答案。

小精怪更加卖力了，除了揉肩膀以外，还替“爹”捶起了后背。凌虚舟微微阖起双目，享受着这一刻的“亲子时光”。

突然间，后心蓦地一阵剧痛传来。

凌虚舟猛然一睁眼，看见了胸口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只羊脂玉雕的小手，直接从他的后背捅到前胸，洞穿心脏后，鲜血淋漓地露出半截手掌。

倏忽之间，那半截血淋淋的手掌又抽走了。

如果不是胸口留下一个血窟隆与剧烈的疼痛，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鲜血如喷泉般从胸口的血窟窿里涌出来，带着生命力一起消失。

勉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凌虚舟艰难地转过身，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身后的“假儿子”。

小精怪之前的孝顺模样已经一扫而空，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强烈憎恨。

“你……为何要杀我？”

凌虚舟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一手养大的精怪儿子明明视他如亲父，怎么突然间却翻脸无情置他于死地。

“你杀我师父，掳我师娘，我当然要杀你了。”

小精怪冷冰冰的话语，让凌虚舟难以置信地瞪圆双眼：“你……是秦忘情。”

“没错，我是秦忘情。想不到吧？你私下养怪，倒是给了我一个附灵杀你的捷径，也算你自寻死路。”

如果不是凌虚舟自己作死，要养上一个小精怪，合欢殿作为瑶池不遥守卫最森严的地方，秦忘情想要从外面攻进来绝非易事。

即使能，也绝无可能在凌虚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招致命。

凌虚舟愤恨得目眦尽裂，他还没能为儿子的惨死复仇，却先阴沟里翻了船。堂堂北斗七尊之一，连过招的机会都没有就中了暗算。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样的恫吓对其他人或许还有用，对秦忘情来说却可笑之极。

“就算你化作厉鬼，也不过只是魔派鬼族中的一员新丁，我难道会怕你吗？单是弥紫君就能收拾你了。”

如果真的死后因为怨念难消化作厉鬼，那么凌虚舟的魂灵难逃被弥紫君——也就是江峰青炼化为鬼奴的下场。

意识到这一点后，凌虚舟将残余的最后一丝灵力，用来震碎了自己的灵识。

灵识的破碎意味着魂飞魄散，从此永绝于轮回道。一代西玄宗的宗主，北斗七尊之一的瑶光尊，就此在天地间彻底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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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茅庐门窗紧闭，秦忘情双目微阖地端坐榻上，舒窈寸步不离地守在已经离魂的儿子身旁。

以远道而来需要休息一下为由，秦忘情让云飞渡等人先去各自安顿好妖魔鬼三军。

他本人则和舒窈一块住进了茅庐，这样才方便入夜后不为人知的驱动离魂术。

江峰青对于这一安排很是不满，撇着嘴角道：“到底是母子连心啊！才见了一面的功夫，他就要跟着亲娘走了。”

“你放心，他没那么快就向着亲娘那边，一定是舒窈有办法帮他救出含净散人，他才肯听她的话。”

云飞渡话音方落，金抟风也认同地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公子赶来西玄宗，就是为了救出含净散人。舒窈看来是真有办法，否则他现在肯定已经打上瑶池不遥了。”

江峰青想了想道：“也罢，先看看他们到底有何妙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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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的妙计确实管用。

秦忘情离魂之后，一团无形无迹的灵识顺利潜入合欢殿，见到了被关押在偏殿的师娘，不过师娘却看不见他。

含净散人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张贵妃榻上，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秦忘情也没办法叫醒她，只能伸出一只虚无的手，轻轻抚了一下师娘憔悴不堪的面孔。

——对不起师娘，都是我连累了您，还连累了师父被杀。今晚我一定会杀了凌虚舟，为你们报仇。

成功附上那尊玉雕小精怪后，秦忘情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因为被凌虚舟养成的小精怪相当于“催熟”的，眼下还需要他注入灵力后才能活过来。

秦忘情也不着急，他利用这段等待的时间，汲取着若木枕中的灵气，为接下来的刺杀提前储存力量。

凌虚舟果然对自己一手养成的精怪儿子毫无防备，他成功地杀了他一个出其不意。

茅庐里的秦忘情蓦地睁开双眼时，舒窈满脸关切地立刻询问道：“忘情，一切可顺利？”

秦忘情用力点了一下头，神色无比解恨地说：“我终于杀了凌虚舟这个老匹夫，替师父报了仇，也能把师娘救出来了。”

凌虚舟最近的所作所为，在西玄宗内部也招来不少非议。他用杀人和软禁等手段处置了一批反对者，强行压下了所有的反对声。

如今他死了，再也不可能强行镇压那些反对者，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舒窈射出一枚烟花信号弹，通知守在瑶池不遥外面的舒颢，由他敲开西玄宗仙府大门去处理后续事宜。

舒颢以自己有重要事情要拜会瑶光尊为由，请开门的西玄宗弟子立刻通报。

层层通报上达到合欢殿时，值夜的近卫弟子发现，无论怎么敲寝殿的门都无人回应，意识到殿内恐怕出了事。破门而入后，骇然发现瑶光尊已经遭人暗杀。

凌虚舟一死，西玄宗就没了主心骨，也让反对他的人势不可挡。

几位被软禁的长老都得以脱身，其中资历最老声望最高的公冶晟长老，成为公认的最适合出面主持大局的人物。

公冶晟取代凌虚舟成为了西玄宗的临时掌舵人，自然不会再跟含净散人过不去。立刻设法解开她被封的灵脉，并再三对她表达愧疚之情。

舒颢自然也不会被拒之门外，而是客客气气地请进去喝茶。就算舒穹已经不再是仙尊，公冶晟对待这位曾经的仙尊之子，依然礼遇有加。

得知秦忘情已经率领妖魔鬼三军抵达西玄山下，舒颢此行前来，是想为西玄宗与魔派之间说和，从而避免一场仙魔大战，公冶晟更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