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魔派杀来西玄山,是无缘无故就想血洗西玄宗,那么公冶晟带着满门弟子与之决一死战绝无二话,是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
可凌虚舟强掳含净散人,遭到修真界的千夫所指。秦忘情此行只为救回师娘,并非想要跟西玄宗过不去,公冶晟就更不想打这场没必要的战了。
纵然凌虚舟是死于妖怪之手,可那是他自己私下养的小精怪,一朝被反噬,也是他作死的结果,怪不得别人。
凌虚舟在守卫森严的寝殿被人离奇暗杀,公冶晟和几位长老闻讯后赶过来,一进屋就察觉到了有妖气。
妖气来自躺在凌虚舟尸体旁的一只羊脂玉雕像。这就怪了,瑶池不遥如何会混入妖怪呢?尤其是这等灵力低微的小精怪,就更加不可能了。
含净散人把凌虚舟私下养了精怪儿子的事细细一说后,公冶晟等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这么一回事啊!
一个灵识初开的小精怪,按理是伤不了凌虚舟的。可是他视其如亲生儿子一般,全然没有半点防备,冷不丁遭了暗算也就说得通了。
不过公冶晟心里却也明白,小精怪由凌虚舟一手养成,原本不该对他有杀心。
况且养了这么久都没事,偏偏在秦忘情赶到西玄山下的当晚出了事,十有八九跟这位手持幽明令的魔子有关。
看来幽明令不只是能集妖聚魔召鬼怪,魔子还能通过它发号施令,远程指挥小精怪刺杀凌虚舟。
尽管如此,公冶晟也不打算深究此事,毕竟这一切说起来都可谓是凌虚舟自寻死路。
凌虚舟误杀抱明真人,又强掳含净散人,秦忘情要为师父报仇,要救师娘脱困,知道他私下养怪,不利用这个机会杀他才怪呢!
因为一己之私,凌虚舟差点将整个西玄宗带入险境。
如今他的死亡,能够一笔勾销他生前惹来的种种麻烦,公冶晟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与其为了凌虚舟,去跟魔派发什么难报什么仇,他还是赶紧联系新任仙尊卿崇元,别把西玄宗踢出仙门阵营更为重要。
所以,公冶晟当场就给此事定了性:“凌虚舟私下养怪,一朝反噬,也是自取灭亡。”
至于已经成了精的玉雕人像,刚刚初开的灵识被法术抹杀,打回原形,重新变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羊脂玉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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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告奋勇前来充当和事佬的舒颢,公冶晟欢迎之至,也问得直截了当。
“多谢舒公子一番好意,不知秦公子是否也有此意?”
“那是自然,秦公子自幼在仙门长大,与其他魔派中人不同,他对仙门毫无恶意。只要人不犯他,他就绝对不会主动犯人。”
公冶晟深以为然:“是啊,秦公子由罗浮宗一手抚养成人,玉衡尊与抱明真人夫妇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自然不会仇视仙门中人。”
“没错,如果之前不是凌虚舟有失妥当的行为,他也不会一怒入魔。如今就算身处魔派,也没有要与仙门为敌的打算。此番率军前来,也只是想要救出含净散人。”
“这是应该的,含净散人于秦公子有养育之恩,若是他不倾力相救,反倒成了白眼狼了。”
顿了一下后,公冶晟又道:
“虽然凌虚舟之前强掳含净散人来瑶池不遥,所幸她囚禁在此期间并未受伤。我已经对她再三表达了歉意,她也表示此事乃凌虚舟一人所为,与西玄宗其他人等无关,她绝对不会牵扯上整个西玄宗。”
“含净散人所言极是,此事乃是凌虚舟独断专行的结果,不应牵扯到整个西玄宗。如今他既然已经死于精怪之手,含净散人也平安无事,那么此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达到了劝和的目的后,舒颢就准备告辞,秦忘情还在西玄山下,心急如焚地等他完成任务归来呢。
“公冶真人,秦忘情正在山下等我的消息,不如您将含净散人请出来,我带她下山去见秦忘情,好让他安心。”
公冶晟满口答应:“那是自然。来人,立即请含净散人过来。”
夜已经深了,公冶晟原本还打算明日一早就安排人马,将含净散人送回罗浮宗。
不过秦忘情都亲自赶到西玄宗救人了,自然是赶紧把人交出去才对,这烫手的山芋可不能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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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颢带着含净散人一起御剑下山,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的那座茅庐前。
那时候,秦忘情和舒窈双双等在小院里,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眺望着山上的方向,脸上都是急切又不安的神色。
凌虚舟虽然已经死了,但是西玄宗中那些反对他的人能否取而代之呢?如果不能,舒颢想要带走含净散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终于看到舒颢和含净散人一起御剑飞来的身影时,秦忘情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了。
“师娘。”
含净散人刚一落地,秦忘情就对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我对不起师父,让他因我而死。”
“忘情,别这么说,一切并非你的错。”
含净散人颤巍巍地蹲下去,注视着秦忘情的眼睛,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你师父他……临终前……可有什么遗言留下?”
“有。师娘,师父交代我,一定要替他好好照顾您。”
月色如水,苍凉冷漠地扑入含净散人的眼睛,轻易就催红了她的双眸。无数滚烫的热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秦忘情泣不成声。两个人哭成一团,就像啼血的杜鹃,流不尽的酸泪苦血。
舒窈和舒颢站在一旁,谁也没有上前劝抚。安慰在这种情况下无济于事,倒不如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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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分,悲凉凄苦的哭声随着夜风四散,被就在附近山谷驻扎的云飞渡等人听见了。
金抟风化出金雕原形,循着哭声飞过去一看,自然不难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在天空盘旋几圈后,就飞回去报信了。
“这么看来,舒窈还真是有妙计呢,居然不费一兵一卒就救回了含净散人。奇怪,这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江峰青单手支着下颔,微蹙着一双剑眉,乌黑丝发水一般轻柔地披满一肩,就算是沉思的样子也透着风情万种。
云飞渡一时也无解,金抟风又道:“瑶池不遥好像也出事了,我刚在半空中看了一下,到处灯火通明,情况很不寻常。”
说话间,西玄宗山上突然传来钟声,浑厚低沉,却响彻四方。
钟声影响了江峰青的思路,他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
“这半夜三更的,瑶池不遥突然敲什么钟啊?真是扰人清梦。”
云飞渡在仙门潜伏了十余年,对此倒是满脸了然的神色。
“这是丧钟,瑶池不遥今晚看来有重要人物翘了辫子。如果敲三下,死者是长老级别;如果敲六下,代表有嫡系传人没了命;如果敲九下,那就是宗主挂掉了!”
钟声一声接一声,敲过三下后,听着再次响起的钟声,云飞渡出乎意料地一扬眉。
西玄宗的嫡系传人凌卓殊去年就已经不在世了,钟声没有可能敲六下。这样继续敲下去,只能是敲九下了。
“瑶池不遥显然有变故发生,凌虚舟这个老色鬼看来已经挂掉了。”
云飞渡此话一出,江峰青和金抟风都始料未及地双双一怔。
“他怎么就挂掉了?我还想亲手索他的命呢!未免太便宜他了!”
江峰青满脸忿然之极的神色,很是心有不甘,金抟风的关注点却与之不同。
“凌虚舟怎么会就突然身亡?咱们还憋足了劲想要弄死他,结果还没动手他就死了,谁干的?”
遥遥朝着茅庐的方向望了一眼后,云飞渡若有所思地道:
“舒窈之前说,有办法能兵不刃血地救出含净散人,她果然做到了。凌虚舟的死,恐怕是跟她有关。”
金抟风想不通,“可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江峰青冷冷一哼:“这个女人当初深得魔尊的信任,只怕是从他那儿学到了什么绝招秘技,现在正好用来帮自己的儿子。”
云飞渡淡淡一笑:“如此也好,不管她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本事,都愿意为了魔子使出来,对咱们重振魔派也没有坏处了。”
金抟风点头附和:“云公子所言极是,江公子,舒窈眼下既然能为我等所用,那又何妨先利用一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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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出含净散人后,秦忘情接下来要做的事,自然是亲自把师娘送回罗浮宗。
魔派成员不适合一起前往罗浮宗,他本想打发云飞渡等人先行返回飘渺峰的幽明域,但是云飞渡无论如何不同意。
“忘情,我们还是陪同你一起护送含净散人回去吧,那样更安全。”
江峰青也道:“凌虚舟那个老龟孙虽然已经死了,但仙门中敌视咱们魔派的人可不在少数。譬如彭泽萧氏,难保他们不会对你下手。”
金抟风深以为然:“是啊秦公子,要是萧老头召集一帮人马,等在半路截杀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