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云飞渡就铮的一声抽出了腰间金柄玉鞘的灵剑。
闻安澜和闻非泛父子俩,四道目光都错综复杂地注视着云飞渡,以及他手里那柄灵剑。
仙门弟子的灵剑,一般都是授业恩师赐予,由徒弟自己命名。
灵剑的命名,往往代表着主人的人生观或志向,从不假手他人。
当初,还是闻安澜一手为云飞渡锻造的这柄灵剑。他把剑赐给徒弟时,闻非泛也在场,兴致勃勃地问师弟是否想好了剑名。
“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既然是黄金为剑,白玉为鞘,那就叫金璧好了!”
闻非泛失笑道:“这名字也太俗气了吧?”
云飞渡笑嘻嘻答道:“师兄,我原本就是富贵俗人一个啊!”
当时无论是闻安澜还是闻非泛,都以为是云飞渡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剑名。
如今方才知晓,金璧这一剑名,不过只是个幌子,这柄灵剑真正的剑名是灭雠——誓灭仇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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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长歧头回跟云飞渡见面,以前他也曾听闻过兰台公子是个惹事精、刺儿头,但百闻不如一见。
云飞渡那张嘴简直就是活火山,一开喷让人想要灭火都来不及。尽管秦忘情第一时间就跳起来想要阻止他,但根本就拦不住。
“行了行了别说了,拜托你少说两句吧!”
舒穹和游意都想劝说萧浪消消气,但同样办不到。彭泽萧氏的暴脾气一旦上来了,想要压下去就难了。
“天枢尊,天权尊,云飞渡对我何等无礼你们也亲眼看见了,萧某可咽不下这口气。”
卿子邺也在一旁附和道:“岳父大人说得没错,这个魔头甚是可恶,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云飞渡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前泰山一眼,唇角浮起一抹让人脊梁骨发寒的冷笑。
眼见双方都拔剑了,路长歧霍然立起道:
“诸位,君子动口不动手。能否给老夫一个面子,先行君子之道,有话好好说,实在谈不拢再用别的法子也不迟吧?”
舒窈走到卿崇元身旁,轻声道:“仙尊,请您也发句话吧?”
卿崇元注视着云飞渡,目光中带着一份藏不住的憎恶,缓缓道:“这里是白云乡外,玉衡尊既然这么说了,诸位都不要动武,有什么事先坐下来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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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堂中,宴筵已经被撤下,就仙门与魔派是否要化干戈为玉帛一事,所有人开始商谈起来。
魔派这一边,秦忘情愿意遵从路长歧的安排,有心缓和仙门魔派之间的敌对关系,但是云飞渡不乐意。
仙门那一边,卿崇元、萧浪和闻安澜三人,也立场一致地提出一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要追究云飞渡隐瞒身份、混入仙门,导致云梦泽卿氏、彭泽萧氏和赤城宗都被他骗惨了的责任。
云梦泽卿氏和彭泽萧氏自是不必说了。云飞渡娶卿云歌就是一个大骗局,不但骗了心骗了人,还差点置她于死地。
赤城宗多年来把云飞渡当成嫡传子弟精心栽培,结果这个小魔头学了一身本领,回报的却是故意为赤城宗四处树敌,如此的恩将仇报。
萧浪恨恨有声地拍着桌子道:
“云氏一族本就与彭泽萧氏有着血海深仇,云飞渡他老子杀了我儿子,他又伤了我外孙女,旧仇未了,又添新仇。我萧浪今日把话撂在这里,仙门魔派之间想要一笑泯恩仇可以,但除非让我亲手杀了云飞渡,否则一切免谈。”
秦忘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个条件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之前他没有把云浮月交给凌虚舟,眼下也不会把云飞渡交给萧浪。
哪怕秦忘情再怎么对魔派缺乏归属感,云飞渡和云浮月终究是他的亲人,把人交出去任打任杀这种事,他无论如何做不到。
就算不是亲人他都不会做这种事,否则当初也不会想要保下严维和管篱。
云飞渡则针锋相对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才会提条件,我们也会。想让仙门魔派从此秋毫无犯可以,前提是当年害死魔尊的人必须偿命。我的要求也不高,舒穹和舒窈,你俩当中有一个愿意自裁谢罪就行。不过舒窈毕竟是忘情的亲娘,看在他的面子上可以不予追究,那就只有舒穹出面承担责任了。当然,父债子还也行,舒颢如果愿意替父亲去死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一下的。”
孟渚泽舒氏的三个人都苦笑不语,秦忘情越发头大了,试图阻止云飞渡再开口。
“云飞渡,拜托你别说话了行不行?”
“不行,忘情,你师祖固然是一番好意,可是仙门这些年欠魔派的血债,岂能这般轻易用一句‘以和为贵’就一笔勾销?就算我愿意委曲求全,他们还不答应呢!你刚才没听见吗?一个个都在等着要我的命。”
路长歧听得眉头紧蹙,两方都提出根本不可能办到的条件,也就意味着这场和谈要没戏了!
游意还在尽最后的努力,“如果真有诚意和谈,那么大家可不可以谈一点能办到的事?”
萧浪重重一哼:“有云飞渡在,就不可能谈成。他还想要天枢尊为魔尊偿命呢,这怎么谈?”
卿子邺在一旁语气森然地道:“唯有将其诛杀,少了这根搅屎棍,这场和谈才能继续。”
萧浪深以为然。
“没错,云飞渡不除,什么也谈不成。今日正好他自己送上门来了,我料他也没有第二张缩地符,正是将其诛杀的大好时机。不知仙尊意下如何?”
卿崇元虽然有意与魔派改善关系,但云飞渡确实是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有机会除去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竖子可恶,着实该杀。”
听了卿崇元这句咬牙切齿的话,秦忘情大吃一惊:“什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云飞渡冷冷一笑。
“还能有什么意思,他们这是想要当场将我格杀勿论。你看,他们来了这么多人,三位北斗宗主加三位少主,想要弄死我一点也不难,自然不想错失良机。”
卿崇元一行人谁也没有反驳,闻安澜与闻非泛父子俩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色都复杂之极。
秦忘情霍然变色,如果卿崇元等一行人当真要对云飞渡痛下杀手,那他可谓是插翅难逃。
含净散人也呆住了,突然无比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如果当时她没有答应让云飞渡一起回白云乡外,眼下这种局面就能避免了。
秦忘情的第一反应,就是请师祖出面与之周旋。
转念又一想,罗浮宗因为养大魔子一事已经备受指责。如果路长歧再劝阻仙尊放过云飞渡,只怕更是百上加斤。
含净散人欲言又止,也是考虑到了同样的情况。就在他俩的犹豫迟疑间,路长歧缓缓开了口。
“仙尊此言,难道是想直接在白云乡外动手杀人吗?”
“玉衡尊,云飞渡这个魔头害人不浅,非除不可。今日机会难得,咱们绝对不能再放走他。”
路长歧青鸟传书,邀请仙尊等人前来白云乡外,是想继续商议仙门魔派的和谈一事。没想到他们一见有机可乘,就想先杀了云飞渡再说。
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下次和谈时再有机会,又可以先杀了云浮月或金抟风再说了。
“仙尊,云飞渡眼下是罗浮宗的客人,你们如果要在白云乡外对他动手,恕在下不能苟同。”
萧浪忍不住嚷嚷起来:“玉衡尊,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护着云飞渡这个魔头不成?”
萧不凡马上打圆场,“爹,玉衡尊一向慈悲心肠,或许只是有所不忍。但是玉衡尊,仙门苦云飞渡这个祸害久矣,您的一片好心,只会纵虎成患。”
卿崇元也道:“玉衡尊,我知道你一向主张以和为贵,但有时候和平是打出来的。如果留着云飞渡这个魔头继续兴风作浪,仙门魔派将永无宁日。”
“爹,因为秦忘情这一重关系,玉衡尊可能不愿亲眼看见这样的诛杀在白云乡外进行。咱们不妨把云飞渡带出去解决好了!”
卿子邺提出一个中庸的方法,卿崇元也认同地点头。
“嗯,如此也好。白云乡外这种仙境般的地方,也不该被这个魔头的血弄脏了!玉衡尊,我们会抓了人带出去处理的。”
“仙尊,路某再重申一遍,云飞渡眼下是罗浮宗的客人。他既在白云乡外做客,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许任何人对我的客人动手。”
路长歧神色平静,语气平和,说出来的话却让全场炸了锅。
作为仙门中人,路长坡当众反对仙尊诛杀云飞渡的主张,等于选择站在了魔派那一边。不但大大削了仙尊的面子,也是对仙门的一种背叛。
卿崇元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之极。
自从他接任仙尊以来,一而再地被人扫了面子。之前被凌虚舟拒之门外,如今路长歧又当众抗命。
路长歧不但不肯配合他诛杀云飞渡的行动,还强硬表态会保障云飞渡在白云乡外的人身安全,简直就是不把他这个仙尊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