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浪急不可耐地再次追问：“你快说，不羁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问了卿子邺一个问题——卿子郁当年也是死在你手里吧？”

卿子郁的名字，几位北斗宗主还是比较熟悉的。

游意听得微微一怔，还下意识地扭过头看了舒窈一眼。

卿崇元曾经有一位兄长卿崇光，卿子郁就是他的独生儿子。

当年，卿崇光是仙门难得一见的修真奇才，小小年纪就修为有成，十五岁正式出师后很快声名雀起，在修真界大放异彩。

当时的天璇尊卿城，对天资过人的长子很是寄予厚望。

希望他将来成为北斗七尊之一后能力压群雄，重新坐上卿氏一族已经数代未能坐上的仙尊宝座。

卿崇光深知父亲对自己的期望甚高，越发努力勤奋的修行，却因为贪多冒进而走火入魔，结果英年早逝，留下一对娇妻稚子。

卿崇光去世那年，卿子郁还是个才一岁大的婴儿。

卿城十分心疼这个失去父亲的孩子，对拒绝改嫁甘愿为亡夫守节一生的长媳也十分怜惜，他们母子俩在君子庐的衣食待遇一直是最好的。

卿子郁五岁那年，卿城也去世了。

卿崇元子承父业当上新任宗主后，同样对长嫂礼敬有加，对侄子疼爱有加，不会薄待他们哪怕是一星半点。

七岁开始炼气时，卿子郁很快展现出他深肖其父的修真天赋。

他学什么都比别人更快，没花多少时间就在同龄子弟中出类拔萃。多修行几年后，更是连一些成年子弟都比不上他。

十五岁那年，正式出师的卿子郁参加某次夜猎一战成名。成为当年七大名门初出茅庐的年轻子弟中风头最劲的一位，没有之一。

彼时还有不少人替他感到惋惜：“如果他爹卿崇光当年没死，他如今才是云梦泽卿氏最嫡系的传人。”

“是啊，多年以来，云梦泽卿氏一直都是长子长孙继位。卿子郁是卿崇光的儿子，又是如此的天资出众，可惜却错失了嫡系传人的位子。”

然而，卿子郁最令人扼腕叹惜的事，却是跟父亲卿崇元一样英年早逝。他甚至还没有父亲活得久，年仅十八岁就匆匆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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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一代中，秦忘情完全没有听说过卿子郁这个人。萧不凡和闻非泛虽然有所耳闻，却并不太了解。

舒颢作为知情者，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蓦然扭头看向姑母舒窈。只见她一张粉脸苍白无比，难以自抑地失声惊呼。

“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不羁临死前问卿子邺，他以前是否还杀了一个叫卿子郁的人，他的回答是：你都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没错，他也是死在我手里。”

回答了舒窈的问题后，云飞渡又盯着卿崇元冷笑。

“卿老头，这个卿子郁究竟是何许人也，我后来特意打听了一下。原来他是你嫡亲的侄儿，卿子邺的堂兄。二十一年前，太华山有妖兽蛊雕为祸作乱，他和卿子邺一同前往猎杀，不幸死于一支暗箭。如今看来，所谓的暗箭其实是遭了自家兄弟的暗算。”

蛊雕是一种似鸟非鸟的食人怪兽，形状如雕首长角，声音若婴儿啼哭，以人为食。

这种怪兽很难对付，但一旦将其降服得到它的内丹，对修真人士是难得可贵的至宝。

卿崇元怒斥道：“你胡说八道，子郁当年明明是死在一支魔骨箭下，是被魔派中人所杀——那个人就是魔尊秦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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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卿子郁和卿子邺一同在太华山猎杀蛊雕时，深夜的密林中突然飞出一支魔骨箭。

那支呼啸而来的魔骨箭，可能并非针对卿子邺，只是也想杀死蛊雕获取内丹，却不巧射中了他的后心。

意外杀了一位仙门名士，那魔修都没露面就立马溜之大吉。

卿子邺扶灵回到君子庐时，痛哭不已。

“爹，子郁死得不明不白，儿子都没看见是哪个魔修射杀了他，只是留下了一支魔骨箭。”

虽然不清楚射杀卿子郁的魔修到底是谁，但魔骨箭是魔族的独门武器，且能够射出如此穿云裂石的致命一箭的人，根本就没几个。

否则像卿子郁这样实力不弱的仙门名士，也不至于躲不过。

有这等功底的人，魔派算起来也就只有两人而已——魔尊秦戈和魔将云望川。

对于侄子的不幸惨死，卿崇元痛彻心扉。

这是兄长留下的唯一骨血，也是云梦泽卿氏最出色的一位年轻子弟，就这样折损于魔派之手，实在让他难以承受。

射杀卿子郁的人究竟是谁，卿崇元强烈怀疑的对象是魔尊秦戈。

因为不久之前，魔尊秦戈刚派人去九峰莲花岛向仙尊舒放提亲，想要求娶舒窈为妻，被客客气气地婉拒了。

这样的拒绝除了门派之别的缘故外，更因为舒窈已经跟卿子郁彼此心许。

如果不是因为他母亲去年病逝了，他要守孝三年，两家早就已经开始正式议亲。

议亲遭拒没多久，舒窈的意中人卿子郁，就在太华山被一支魔骨箭射杀了，这让卿崇元想不怀疑秦戈都难。

恐怕秦戈就是知道了舒窈心仪他人，所以先下手为强除去这个情敌。

卿崇元专程赶往烟波深处，把自己的猜测告知舒放，他亦十分认可地点头。

“想不到秦戈其人如此狠毒，与其父秦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是啊，秦戟在世时花了很大的力气重整魔派，大力约束妖魔鬼怪四族不得任意妄为。如今换成秦戈这么狠毒的魔尊上位，魔派估计很快又要开始作乱了！”

侍立一旁的舒穹建议道：“爹，天璇尊，那咱们何不在魔派作乱之前先把它消灭了呢？”

卿崇元苦笑道：“想要消灭魔派谈何容易，别的先不提，光是想从外部攻破幽明域就是一个大难题。这个易守难攻的鬼地方，除非有人内部接应，里应外合，才有可能攻破它。”

舒穹思索片刻：“要不我先想想办法吧！”

卿崇元不知道舒穹一个毛头小子能想出什么办法，但是第二天，他就和眼睛红肿的妹妹舒窈一起出现，兄妹俩提出一个美人计的法子。

凭借这一美人计，仙门在苦心谋划三年后，终于成功灭魔派、杀魔尊。除了成就一桩前所未有的丰功伟绩，也总算是为卿子郁报了仇。

舒窈当年会和哥哥舒穹一起设下美人计，以身饲虎般嫁入魔派，成为魔尊夫人，唯一的目的就是想为卿子郁报仇。

秦戈之所以暗杀卿子郁，都是因为想要得到她的缘故。她如果不替情郎手刃仇人，将来到九泉之下都无颜见他。

为了这场复仇，舒窈效仿越王勾践忍辱负重，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嫁给秦戈当了他的枕边人，还为他怀孕生子。

唯有这样才能彻底赢得他的信任，趁其不备时挥出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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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如愿以偿地报了仇，不但亲手杀夫，就连十月怀胎的亲骨肉也愿意狠心舍弃。

不过，当她意识到襁褓中的婴儿已经被调包后，一片慈母心肠终究还是让她选择了隐瞒此事。

今时今日，忽然得知当年杀死卿子郁的人并非秦戈，而是卿子邺时，舒窈心里的剧震，就算用地动山摇都不足以形容万分之一。

卿崇元的怒斥，换来了云飞渡无比讥诮的声音。

“卿子邺要杀卿子郁，当然不会用自己的武器动手。提前准备一支魔骨箭，趁着夜猎蛊雕时的混乱场面，在他背后放上一支箭，就能把杀人罪名甩锅给魔派，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这个儿子，当真是狡猾透顶呢！”

卿子邺死不认账，“云飞渡，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辞，为了陷害我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又是伪造阴镜画面，又是编造恶毒谣言，让我百口莫辨。我和萧不羁之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对话，全是你在胡说八道。”

卿崇元本能地跟着否认道：“是啊，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子邺和不羁说过这样的话？”

“卿老头，看来你和你儿子一样，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我还真有证据，足以证明君子庐中最有君子之风的璧如君，其实只是一个伪君子。”

这一回，舒窈抢在萧浪前头白着一张脸催促道：“什么证据？你快点拿出来。”

“之前我不是说过嘛，我爹改造过阴阳蜃镜，为两面镜子各安了一块传音灵石。阴镜不但可以同步反映阳镜照到的画面，也能传达声音。阳镜碎掉了，阴镜不只是定格了最后的画面，也保留了最后的声音。”

说话间，云飞渡一只手已经按住了镶嵌在阴镜上的传音灵石。

灵力缓缓注入后，灵石如夜明珠般绽出光芒，两个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一个是萧不羁重伤不支断断续续的痛楚声音，“卿子郁……当年……也是……死在你手里吧？”

另一个是卿子邺阴恻恻如活阎罗般的狠戾声音，“你都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没错，他也是死在我手里。”

死到临头时，萧不羁或许灵光一现，想起了当年同样与卿子邺联手对敌的卿子郁之死，恐怕也是另有隐情。

而卿子邺也没必要对一个就要断气的人隐瞒什么。